在城区西北角,一座古典风格的大型豪宅中,正在举办一场华灯璀璨的浮华盛宴;成群结队云鬓香衣、华服精妆,显得高贵优雅的男男女女,欲拒还迎、表情浮夸的嬉笑攀谈着,汇聚成一曲协奏。
而在排成数行的丝绸铺垫长桌上,则摆满了装在瓷器和银盆里的美味佳肴;大块的烤羊排和大盆炖牛肉,蜜汁涂抹的闪闪发光肥鹅;还有整只整只被穿刺支撑,摆成各种奇异站立姿态的金黄乳猪。
猩红如血的多种产地葡萄酒,像是泉水一样的被架在高处,整桶整桶的顺着金属的轨道,持续的流淌而下;又层层叠叠灌满了,堆如金字塔的高脚琉璃杯,最后汇入下方的喷泉平台一般的酒池中。
但偌大的宴会厅中,却几乎没有人理会,这些新鲜炮制的美食和价值不菲的酒水。任其在尽情攀谈与放肆调笑,还有毫无间歇的乐曲声中,一点点的冷却、凝固;却是有些人隐约的频频向外顾盼。
随着奏响的器乐声突然停止,紧闭的厅堂大门再度纵开,在戴着假发和脸上敷粉的仆人引领下,一群穿着简单朴素的少年男女,有些畏畏缩缩或是手足无措的,被分批引入了这场华贵的厅堂之中。
他们看起来都相当的精神和健康,肢体完整而五官端正、清秀,简朴衣衫下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和病痛;充斥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活力。皮肤上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水汽润泽,以及身体温暖的红润。
还有人难以抑制,却又小心翼翼的打着饱嗝,显然是在此之前,已经饱食了好几餐,并且经过了充分的休息;并在简单的教导当中,将身体状态调养到了,相对最好的状态,以便展示自身的形容。
当然,对于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而言,早已预期到了自己将遭遇的事情;毕竟,他们随人各自来历不尽相同;但都毫无例外的是,被那些带着浓重香料气息的委托人,专门挑选出来的应征仆人候选。
而他们的父母、亲戚,或是类似身份的监护人,乃至巧立名目的拐卖者;都因此得到了一笔买断余生的作价钱。这也是当下斯特拉斯堡城外,官方从未承认,却是最为活跃和兴盛的地下产业之一。
除了老迈不堪、形同负累的年长者之外,几乎各种各样的年龄和性别,都能卖出一个相应的价钱来。但相对那些与牛马为伍的农奴,或是累死累活的终身学徒;成为富有人家的仆人反而是个出路。
因此,在被这些富贵人物的品头论足之下,这些少年男女的反应和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既有承受不了压力和恐惧,轻轻啜泣起来的;也有大胆的人放目四望;期待着哪一个会是买下自己的主人。
与此同时,在看见了这些充斥着,青春鲜活意味和气息的少年之后;那些散布在各处的盛装华服男女,却是不由自主的聚拢了过来;就像是审视着猎物和祭品的一般,纷纷露出了扭曲狰狞的面容。
一时间从人群中散发出来的,宛如野兽本能一般的狂乱和暴戾,也激烈冲击着奔带进来的少年们感官;惊骇的他们手脚发软,或是跌坐在地。当有人鼓起余勇,想要转身逃离,却发现没门窗紧闭。
而那些在场的仆从,同样眼睛发红、表情狂热的举起,隐藏的钢叉、斩肉刀和手斧;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不由陷入一片哭喊、哀求和告饶、咒骂声中。而在重重包围当中,又有一个深沉的女声道:
“这可真是一群,可口肥美的羔羊啊。却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能够成为合格的材料?或是成为美妙的食物?或是成为玩具和宠物?还是值得培养的后裔和眷属?哭泣吧!哀嚎吧!争斗吧!”
她的话语像是有莫名的魔力,让距离最近的几个少年,受感染一般眼睛泛红,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堪忍受的情景;或又是将身边的同伴,当成了某种苦大仇深的存在;当场就拳拳到肉的厮杀成一团。
转眼之间,就将大厅内的大部分少年,不分男女的卷入一场大乱斗中;在地面上溅落、沾染上大片的血迹斑斑。也让围绕在现场的华服男女,愈发陷入某种癫狂和嗜血中。然而在大厅的室内露台。
“真是丑陋!”一身华美的收腰窄袖、蕾边蓝纹长裙,露出胸口大团雪白饱满与精致的锁骨线条,脖子上戴着不明材质的透明项圈,用刺绣缎面折扇捂嘴的蕾诺尔,却是毫不掩饰的放肆嗤声嘲笑。
“请您原谅,毕竟这只是一些新生种。”围拢在她身边的几名暗裔之一,略带讨好的接口道:“无论他们之前拥有怎样的身份和年龄,在古老的血肉传承序列中,只是宛如人类幼儿一般的存在。”
“需要时间的积淀和上位者的教养,才能逐渐遏制和克服,源自对血肉的饥渴本能;更好的隐藏在人群之中,学会运用漫长的时光,带来的权势和财富;为自己获得源源不断的血食和培养后裔。”
这是一名消瘦而惨白,气质宛如艺术家一般的中年男子;事实上,他的公开身份也是一名享誉一时,却略有特殊怪癖的艺术品鉴赏家和资助人,与许多富商和贵族家庭,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和往来。
“但感谢上天赐予我们,如此美好的新时代。”另一名稍年轻的暗裔,迫不及待的抢话道:“不用再躲藏在黑暗中,小心躲避权势者及其教会走狗的注意,像野兽一样为暗中猎食的领地而争斗。”
“君王和大臣们,需要借助我们的力量和天赋;地方的领主和封臣需要忌讳我们;骑士和教士们也要避让我们;乡村市镇的那些商人和泥腿子们,更要付出灵与肉的代价,来供养和讨好我们……”
“只要有些许,黄澄澄、白晃晃的小玩意,”随即又有人举杯达笑道:“就自然有的是人,愿为我们奔走驱使;烧死和追捕那些自命不凡的猎人,为我们攫取血食……混乱是阶梯,秩序是禁锢。”
“只有足够的混乱与威胁,才能这些人抛弃那些无谓的伦理道德。”还有人意有所指的,举杯比划着下方的盛装人群道:“为了获得庇护,为了黑暗的宁静,为了寿命和活力,投入吾族的怀抱。”
“敬……伟大的朱红真母!”这一刻,几名在高处冷眼旁观的资深暗裔,都纷纷举杯,对着艳光四射,又带着少女般腮红,显得纯洁妩媚的蕾诺尔共祝道:“敬我们远道而来,身受宠眷的姐妹。“
“请让我为你奉上,这场小小的血宴。”艺术家般的暗裔再度开口道:“品尝一下本地独有的特色口味如何。”然而,他的话音方落,下方大厅徒手争斗、纠缠成一团的少年中,就突然异变横生。
一名被殴打的浑身是血的卷发少年,冷不防被对手一脚蹬出了缠斗人群,抱着肚子惨叫着滚到在,靠近大门的一位假发敷粉仆人脚下。这名手持双股烤肉达钢叉的仆人,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身体。
却被少年一把死死握住,下一刻挥拳捣在他的两腿之间,瞬间令其瞠目欲裂的痛极昏倒;下一刻,抢过钢叉的卷发少年,就反手捅穿侧近的另一名仆人小腿;顿时就凄厉惨叫着,抱腿滚到在地上。
而卷发少年的这番举动,就像是瞬间拉开某种反击和抗争的序幕;几乎是毫无间歇的冲出,披头散发或是遍体鳞伤的多名少年;捡起地面掉落的割肉刀,或是操起燃烧的尖锐烛台,砸在仆从身上。
转眼之间,就在猝不及防被刺倒、打翻一地的武装仆从之中,冲出了一个缺口;又带动更多恢复清醒的同伴,向着距离最近的大门和窗台冲突而去。在场围绕着他们的盛装男女,也随之失去约束。
纷纷扭曲着狰狞的面容和肢体,咆哮着手脚并用飞扑向了他们;但随即大多数都就近扑倒、撕咬在,惊骇留在原地的人;却让一小群手持武器的少年们,纷纷撞在厚实的大门上,又砍劈砸开窗口。
在清脆或是沉闷的破裂声中,接二连三的跳窗而出。甚至,最先逃出的那名卷发少年,调头反手叉在了花窗内,将一名撕咬在同伴身上的尖齿贵妇,对眼戳穿挑起;吃痛惨叫倒退撞翻好几名同类。
又反手用手斧,劈在另一名探头而出的新生种脖子上;虽然污血迸溅之间,对其未能造成致命伤害,却痛的它毫不犹豫退缩不前了……如此一幕,也让站在高处观望的暗裔们,不有暴怒捏碎酒杯。
下一刻,在无形的呼啸声中,充斥着新生种的盛装人群中,像是疾风一般涌出一道暗红的身影,瞬间卷起了好几名躲闪不急的新生种,像是泄愤或是惩戒一般的,瞬间将其扭曲折断,抛飞在一旁。
又紧接无瑕的追上,已经逃到了中庭喷泉和花廊之间的少年中;瞬间凝聚成黑裙贵妇的形态,徒手击飞卷发少年的钢叉,将其仰面的践踏在地上;又用利爪深深的抓入其胸膛;眼看就掏挖出心脏。
下一刻,她突然尖啸一声,捂着头脸就燃烧起来;而听到这一声哀鸣,露台上的几名暗裔,也不由脸色大变;瞬间化作了呼啸的雾气,飞舞的氤氲,穿堂的疾风,乃至贴墙的流动阴影,飞驰而出。
与此同时,蕾诺儿也不由叹了一口气,从托举起来的胸衣中,掏出几枚特制的弹丸;眼疾手快的抛入空中,同时遁入阴影闭上眼睛。下一刻,一枚弹丸就凌空炸裂开来,瞬间爆闪开一片炽亮白光。
瞬间刺激得大厅内的所有存在,当场捂脸惨叫起来;随后接连爆散的弹丸,又化作了一蓬蓬弥散开来的白色烟气,以及飘散在烟气中的细碎银屑;沾染在大厅内的异类身上,发出灼烧的滋滋作响。
就连将要破门追击的数道化身烟云,都瞬间受到强烈侵蚀和刺激一般,纷纷重新凝聚成衣物破损的原本人形。下一刻,大厅顶部的采光天窗,连同大片建筑构造,在激烈的震击声中轰然崩塌而下。
随之而来的一条电光锁链,凌空缠绕住了,半人半兽形态的“艺术家”,将其电的焦黑冒烟、凄厉惨叫不已;瞬间又被紧接而至的多头链锤,砸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块,溅落在十几米方圆的范围内。
而另一位现身的毛发浓密暗裔,却被一面迎头砸落的盾面,重重捣压在地面;又在宛如空气波纹一般的震荡下,炸裂成一地铺散的血肉。才凝聚大半截身体的第三名暗裔,更被一柄大斧劈成两片。
第四名距离最远的暗裔,虽然躲过了这轮打击,而慌不择路的撞出窗外,却迎头陷入了一张密集枝叶编制的罗网中;还未等它重新虚化散开,就被疯狂蔓长的棘刺,深深缠绕收紧,勒碎骨骼器脏。
转眼之间,盘踞在这座大宅内的本地暗裔族群,及其眷属、帮凶,就已然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死伤殆尽;而宴会大厅上方的露台上,蕾诺尔所在阴影处,却不见人影;就仿佛没有人存在过一般。
只有那些惊魂未定的幸存少年,在某种声音的指示下,迅速捡拾和收集了现场的财物;然后,一边在各处点火,一边将散落异类尸体,逐一的树立、吊挂在庭院中的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