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垂悯……堂托斯侯爵夫人吉娜,感谢您的义助和援手,”一名华贵衣裙几乎被扯烂,却风韵犹存的妇人致谢道“愿圣母保佑,所有心怀公义和美德之人。”
虽然,她被从树林边的草丛里,找出来的时候披头散发,全身只能用斗篷勉强包住,同行侍女也有多人死伤或是失踪;但依旧无损她此刻表现出来的仪态和风姿。
刨除她身后蜷缩着伤痕累累身体,尤自轻声啜泣的两位侍女,就好像依旧身处某处宫廷茶会,或是豪门宅第的花园观览一般。当然了,这还有面对蕾诺尔的缘故。
此刻以一副长裙骑装的贵族女性装扮的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令人折服和亲近的天然感染力;也很容易让这些劫后余生的受难者,放下戒备和心防来交流。
“慈悲嗯悯的圣母在上,请您不要这样说,”蕾诺尔却是主动上前,像虔诚信徒般亲切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臂道:“这是任何一个,稍有的,都必然会做的事情。”
“只是,令我和我的追随者们,恰好遇上了;显然,圣母平等而无私的关爱着每一个人。您的不幸遭遇,实在是令人同情,但能否告诉我,更多的消息和由来;”
“也许,可以避免更多的人,为这些万恶的盗贼所侵害。”眼见对方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她又善解人意的道:“是我急切了,看来您更需要休养和恢复……”
“不……”下一刻,堂托斯侯爵夫人吉娜,却连忙反拉住她的手道:“妾身只是有些羞于启齿,这其中牵涉的缘由;但您愿意听我倾诉的话,却是求之不得的,”
“他们……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强盗,或是拦路打劫的暴民。”坐上遗弃路中的马车,又看了几眼那些陆陆续续被找回的亲随、仆从,名为吉娜的妇人才继续道:
“其实,是妾身错信了一个……平时看起来相当可靠,并值得信赖的友人,那些人,都是他推荐给我的护卫,据说是享誉一时的知名佣兵团体……却没有想到?”
“让我失去了,追随多年的这些仆从和下属……”说到这里,她不免又再度垂泪不已;然后,在蕾诺尔的循序善诱之下,她也逐渐放下心防,说起了自家的来历。
比如,堂托斯侯爵夫人吉娜,出身北意大利的一个古老名门,博尔吉亚家族。祖上据说源自某一代,强权圣座的私生子。在年轻时,拒绝了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
在一时冲动之下私奔,嫁给了一位帝国军队的骑兵军官;后来,这位少壮有为的丈夫,阵亡在帝国出兵干涉,阿瓦尔汗国继承权之争的,第四次巴伐利亚战争中。
沦为寡妇的吉娜夫人,也一度被家门厌弃和拒绝,度过一段困顿潦倒的生活;直到遇到帕尔马公国的首席大臣宫廷执政莫斯卡伯爵,一见钟情的对她施以援手。
并给予了她,除了正式婚姻之名以外,一切应有的待遇和地位;甚至被引入了帕尔马的宫廷,成为年幼的公国继承人老师,兼带获得了一个名义上的婚姻和身份。
因为,这位莫斯卡伯爵,也是帕尔马公国最大的修道院长,宗主教的出身;所以早年发誓不能拥有世俗的婚姻。她也满足于这种关系,一直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她从小看好和亲近的侄儿,也是兄长汤哥特伯爵的次子法布里斯;因家庭继承的矛盾冲突,被赶出家门前来投奔;又在她的帮助下,进入了神学院完成修习。
成为了副宗主教的助手,但是却在意大利北方诸侯的串联中,受了煽动和蛊惑脱离修道院,参加了入侵西兰王国的联合干涉军;结果诸侯干涉军在西兰遭到惨败。
法布里斯也成为了,当时西兰王国南方,新崛起的自由军俘虏之一;但在众多身份不同的俘虏中,他一直拖到最后,都没人愿意赎回,汤哥特家族甚至断绝关系。
最后,是法布里斯的小情人,退休将军之女的科莱丽亚,只身前往帕尔马公国求助;才由她这位姑母,提供了五百西里克(银币),将其从改朝换代的西兰赎回。
但这时以及过去了数年时间;被羁押在西兰王国,或者说是郁金香王朝前身,自由军的这段经历;也大大改变了,法布里斯性情和态度,让他变得愤世嫉俗起来。
甚至开始痛恨和厌弃,自己出身的贵族家庭和中层教士的身份。乃至暗地里与中下层的市民、工匠、教师和商贩往来甚密;活跃在战败后兴起的诸多地方团体中。
在来自帝国和诸侯列国,为了割地赔款和维持战争的需要,益发严重的压迫和盘剥中;参与了多次针对领主的抗税和市场骚动,甚至加入一只名为黑衫团的武装。
也让曾经作为他庇护者和担保人的,堂托斯侯爵夫人吉娜,受到了更大的压力和困扰;乃至成为公国内部的政敌,攻击执政首席大臣,莫斯卡伯爵的重要理由。
但这位莫斯卡伯爵,显然是一个难得的情种;哪怕在面对公爵本人的压力,或是教会内部的质疑之下,始终没有放弃她。但直到不久之前,事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西帝国与西兰王国,私下所达成的脆弱平衡和边境对峙,被一纸传遍西大陆各地的传檄所打破。而随着长期被迫害和驱逐的流亡者,引领着西兰的军队大举攻入。
活跃和流窜在北意大利诸侯国之间,那些大大小小的抗税团体、乡土武装和城市结社;也争相起兵和暴动作为呼应。同样波及波河以南,米兰公国相邻的帕尔马。
而在米兰公国境内,兴起的几只叛乱武装之一,黑衫团的几领头人之中,赫然就有人见到过,法布里斯和他情人的身影。在传闻中,他甚至率部洗劫家族的领地。
还将诸多庄园里带不走的粮食物资,全部散发给那些领民和农奴;甚至在后续战斗中击败和俘虏了,新侯爵兄长乌利卡,聚集的家族私兵和护卫,并带走其妻儿。
因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是莫斯卡伯爵再怎么坚持,也无法改变来自公国内外的合力;在被迫辞去公国执政首席大臣前,为她安排一条名为流放的退路。
正好,她名义上的丈夫,结婚当天就前往罗马,出任公国特派代表,老迈的堂托斯侯爵;在罗马城内系列变故中,受惊而亡的消息传来;执政顺势发布了驱逐令。
因此,携带骨灰前往夫家领地隐居,就成为了她当下唯一的选择了。尽管这样,即将退休进入修道院的莫斯卡伯爵,还是竭尽所能为她安排了,诸多人员和财物。
以及必不可少的护卫武装。但是,正所谓计划更不上变化。莫斯卡伯爵失势的速度,比预料中的更快一些。因此,在离开公国境内不久,护送骑兵就被紧急召回。
在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时,又接到来了公国境内的紧急通报。莫斯卡伯爵身为执政的私人卫队,被当代公爵下令解散;因此,受命随队的护卫当即就自行散了大半。
最后,在堂托斯侯爵夫人吉娜的队伍中,只剩下少许之前从家族调派来,却显得人心惶惶的领地私兵。为了补充剩下行程的护卫,她专程在斯特拉斯堡等了数天。
通过仅有的身份和名头,以及前夫家族的渊源;向本地的四小巨头之一,驻守城内的边区监察官托请;雇佣到一大一小两支资深佣兵团,共计百余人的护卫力量。
本以为通过不同来历的两支佣兵团队,再加上队伍中的十几名私兵,相互制约和权衡之下,让后续的路程可以确保无忧;但没有想到,才离开城区一天一夜之后。
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动手了。先是两支佣兵团内,突然爆发了冲突和摩擦;前往调停和了解情况的家族私兵队长,被多人刻意贴近暴起发难下,当场遇袭身死。
然后,较大的那支“苍森”佣兵团,里应外合的击溃了,另一只三十多人的“红杉”佣兵团之后;才追上了这支仓皇逃遁的车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言而喻。
这场追逐持续了半个白天,直到车队彻底溃散和逃开,一路上所有发现和寻获的男性,都被当场杀死;并丢进路边的草丛、灌木中;唯有其中女性会被专门留下来。
但这对她们而言,却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直到当天下午,身为雇主的堂托斯侯爵夫人吉娜,才被这些豺狼般的佣兵给寻找到;但在她遭遇更多苦难和折磨之前;
沿着一路留下的痕迹和惨状,追寻而来的暮光小队,打断了这一切;也让已经陷入精神奔溃与绝望深渊的她;以及那些饱受折磨与屈辱的侍女,终于获得了解脱。
“那么,您想知道,这些背信弃义的恶徒,究竟是受了谁的指示和包庇么?”听到这里,蕾诺尔继续安抚着,陷入某种呓语状态的吉娜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