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里和袁刹继从一扇小门后走出,尽管他们身子虚弱,但是官威自怒。
“张大人,其实你不让谷小姐进来,我依旧会把后面的故事讲给你听。”商泽道。
“那就继续。”张万里并没有人被人识破手段的尴尬。
商泽笑笑,“我奉命转送于志洋到重庆,哪知道走到半途,于志洋就跑了,给我们下了迷药。”
商泽说,当时他慌惨了。毕竟于志洋可是一个杀人大魔头。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于志洋并不是真的逃跑,他只是把商泽引去了一个地方。
太平镇!
说到这,商泽又停了下来,他讨了口水喝。喝得很急,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压制一种情绪。
故事继续。
商泽顺着于志洋的脚印一路向前,最终在一片草丛前看到他挺拔的身姿。
商泽摸出刀,如果于志洋再跑,他绝不留情。
可是,一阵微风吹过,一股恶臭瞬间侵袭了商泽的鼻子。
他脸色大变,这味道,他并不陌生。
于志洋见商泽捂鼻子,问道:“怎么?不敢上前了?”
商泽心有疑虑,但还是大起胆子走上去。只是片刻,他就被眼前一幕给吓傻了。
尸体,全是尸体!
他们压弯了草丛,东倒西歪,死相远比那些山贼死得还要可怖!
作为捕头,商泽下意识就要上前查看,可是于志却拦住了他,“别过去!他们有毒。”
毒?
张万里和袁刹继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太平镇的人都被毒死了?”
听到那两人的话,谷云措只觉胃在翻涌。
一个镇?
她不敢想。
“不,这个毒并非你们想的那个毒。”商泽眼中的悲伤掩去:“是鼠疫。太平镇毁于一场鼠疫。”
鼠疫?
张万里大惊,他从未听到绿城知县上报过辖区曾出现疫情。
“你有何证据?”
“证据?那太平镇上千尸骨就是证据。”
这些死者双目赤红,舌苔老黄,舌有黑刺,口吐血液,鼠疫无疑。
商泽看向张万里,眼底全是讥讽。张万里瞬间有些恼怒,商泽是在嘲笑自己治下不严,被新绿知县蒙骗至今。
“既然是鼠疫,你为何又逃了出来?”袁刹继问。
“那就得多亏于志洋了。”尚泽换了个姿势,“想必袁大人也查过他的身份吧?于志洋可是我新绿县有名的大夫。”
“你是说,他救了你?那为何没有救下太平镇的其他百姓?”袁刹继有点不信。
“你怎知道他没有救?”商泽喊道。
他救了,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看到商泽情绪激动,张万里轻轻喊了一句,“商捕头,你继续。”
捕头?
商泽身子一顿,好久没听到人这么称呼他了。
“我们绕开这些尸体,继续往前,结果越往前面走心就越凉,整个镇子几乎已经找不到活人。就在我以为于志洋要把我带出镇子时,他却一拐弯,把我带到了一座大院。在这,我发现竟然还有十来个村民。他们全是埋尸人,负责将镇子里的死人全都给埋了。”
“他们看到于志洋很惊喜,纷纷相迎,还问他山上是否安全。于志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山上没了,一个不留。”
听到这,商泽再傻也知道于志洋和这些人认识,而他们口中的“山上”指的就是黑虎寨。
可是,为什么村民要问山上是否安全?难道那里曾是村民们避难的地方?
商泽当下脸一黑,村民们好不容易有了避难所,他们满心希望于志洋能救活那些人,可他呢?
却亲手取走了124条人命。
见到商泽要发难,于志洋反而主动问了他一句,“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凶手吗?”
啊?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让商泽走出了先入为主的误区。
对啊,于志洋用尽手段把他带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去告诉村民,他们信任的于大夫亲手杀了那124个人?
不是!
既然不是,那他为何还要来?
除非,他不是凶手。
“到底怎么回事?”商泽问。
这次不是于志洋回答,而是那群埋尸人,他们高呼,“狗官害我啊!”
原来,新绿县城爆发鼠疫后,新绿知县李桥就封锁了整个镇子。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这位青天大老爷要救他们,毕竟大疫当前,封锁地界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鼠疫竟然成为李桥敛财的工具。
“那个狗官啊,非要等所有人都死光了才甘心吧,他自己躲在城里避难,却让我们自生自灭。”
“我没想过要冲出去告状,我没想过要重庆,甚至是京师,可是狗官派人把所有的道路都封了,只要我们敢现身,他们就会动刀子。”
“以前多热闹的镇子,你看现在尸横遍野,连鸟都不在这儿停留。救救我们吧,再不救我们,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说到悲愤之处,恸哭起来。
“怎么会?我们县衙没有官差外出啊。”商泽很是吃惊,但更多的是质疑。
他就是县衙的差役,但他从未听说过太平镇爆发了瘟疫。
这是其一。
其二,县衙的差役只有十八人。但是这段时间十八人都在县城当差,没人长时间外出。那这些老百姓说的封锁道路之人又是谁?
“哼。”听到这,于志洋一声冷哼,“你觉得黑虎寨的土匪凭什么会让老百姓去那那避难?”
哈?
商泽瞪大了眼睛。
难道说穿着官服拦路的实际是黑虎寨的人?
换句话说,李桥和土匪有勾结?
商泽说,刚开始他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而且他想不通李桥和土匪勾结的目的。
直到他发现李路。
“李路?”袁刹继问,“这又是什么人?”
“应该是李桥的兄弟。”谷云措从两个人的名字就听出了联系。
商泽看了一眼谷云措,“对。他是李桥的弟弟,我曾在县衙见过他。”
“那李桥那么狠心,连他弟弟都封锁在疫区?”袁刹继不解。
“你呀,还是听商捕头继续。”张万里打断了袁刹继的发问,他知道这个李路是关键。
“还是大人机敏。”商泽说完还不忘瞟一眼袁刹继,一副你学着点的样子。
“这个李路可不是灾民,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大家口中的天师。”
“天师?”谷云措和张万里一个对视,纷纷猜到了后续的内容。
只有袁刹继看到商泽又停了下来,不满道,“继续啊,天师?什么天师?李路是来为老百姓祈福的吗?”
“我没猜错的话,这李路一定是说自己能够治瘟疫或者是借神明之口说自己有神药,想方设法的捞钱。”谷云措打断了袁刹继的催促。
“没错。”商泽很欣赏谷云措的机灵,“李路假借天师之名,说镇子里面根本就不是爆发了瘟疫,而是大家得罪了天神,被天神责罚。只要大家多做功德,多捐功德钱,做好祭祀便可消灾。”
就这样,整个镇子都被逼着捐钱,少了还不行,必须要李路认可才行。
谁没钱就被安上一个得罪天神的名头,丢到难民区等死。
而捐了钱的人则被送到黑虎寨避风头。
“生病的呢?总不会送到黑虎寨吧?”谷云措问。
“镇外破庙,有大夫医治,于志洋就是其中一个。”
“混账!”袁刹继脸都气黑了。甚至不顾上司在面前,直接爆粗口。
“既然于志洋在破庙照看病患,为何他最后出现在黑虎寨?那124条人命又是怎么一回事?”张万里问。
“这个就需要劳烦两位大人去问他了。我只讲我看到的,我听到的。”商泽说道。
呃……
严谨。
非亲耳所见,非亲耳所听,他不转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