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下男人一把甩开了为非作歹之人,前去捉拿花旦的侍卫们皆是闭口不言,慌张下跪,“世子,小王爷。”
原来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男子。
被称作小王爷的男子冷哼一声,“张大人可真是好雅兴,家中三十房小妾难道还不够你折腾的么,今日抢人家闺女,明日抢人家老婆,怎么,现在连戏子都不放过了?”
“你,你们管老子!老子爱娶几个娶几个,与你们无关!”
“混账!”男人拧住了他的胳膊,疼的其哎呦乱叫,墨眉紧拧,他凝声道:“身为朝廷命官,倚仗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识相的话,就快点滚,从此不许来捣乱,不然别怪本世子不客气!”
“重锦!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咱们谁对谁不客气尚且还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敢伤害我一根毫毛,我姨母一定不会放过你!”
男人手上的力度更紧些,神色阴沉:“你再说一遍。”
闹事者虽疼的嗷嗷乱叫,但却铁了心不服软,“说一百遍也是如此,你不过是个小小世子,被软禁的世子,今日你敢对我动手,明日我要你死的难看!”
“你!”
小王爷见他脸色不好急忙上前来安抚:“罢了罢了,不要生出事端。教训一下便够了。”
他是被父皇软禁的人,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监视下,稍有不慎便会被指责意图造反,这个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松开了那个混账,小王爷出面道:“张大人,世子不能动你,本王可是手下有亲兵的人,你若是敢再在此胡闹,本王不介意让你尝一尝平王府大牢的牢饭!”
“你们别走,有本事别走,老子饶不了你!”那混账欲要冲上去,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慌忙拦住了他,安抚道:“平王府的人可不能招惹,少爷,少爷您消消气。”
一场闹剧结束,那人拂袖而走,有小厮偷偷问道:“那这小青姑娘。”
管家无奈道:“哎呦喂,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我看他们皆是怒气冲冲的离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对了,子梨,方才这样大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了。
丢下一切下了茶楼,浮儿一脸不明,“公、小姐,你去哪儿?”
我疾步出了茶楼却没寻到他的踪影,再往前走了好一段路程都未见到那两人的影子。造化弄人,若不是这场闹剧,我大约就不会和子梨擦肩而过了。
我站在大街之上环视四周,失落的楞在原地。
许是太过出神,我竟然连耳畔传来的马车碾过石板声都给忽略了,那轰隆声离我越来越近,浮儿站在路那头抱着一枝梨花惶恐喊道:“小姐,快让开!”
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离我咫尺之遥,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将我揽进了怀中,踮脚飞身,搂着我的腰运起轻功旋身带我离开了地面,我昂头,目光所及之处的眉眼,恍若隔了千万年。他眸似明月,一张俊逸的容颜,五官精致,鼻梁高挺下两瓣薄唇携着霜色,棱角冰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他怀里的温度,却依旧那么温暖。
“重锦。”
“小姐!”
双脚落地,风扬起我二人的衣摆,似白莲墨花,我伏在他的怀中痴痴的看着他的容颜,他对上我的眼睛,微是一怔,回过神后陡然放开我的腰,低头淡淡道一句:“得罪了。”
路旁两人大步跑过来,浮儿抱着梨花过来扶我,担忧道:“小姐可伤到哪里?你也太不小心了,方才快吓死我了。”
小王爷见状长舒了口气,眸光落在浮儿怀中的梨花上,展露笑颜道:“原来是你们。”
我昂头,颇为不懂,子梨……啊不,在人间他叫重锦……他也不懂,转而问道:“你认识她们?”
小王爷笑道:“你看她怀里的梨花,看来以后有人和你抢梨花了。”
“梨花?”我低声喃喃,小王爷道:“锦国子民认为梨花不祥,多是不喜,偏偏我这位贤弟酷爱梨花,每年这花市上的梨花,都搬进了他的府邸,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原本是要来买花的,碰巧遇见了姑娘也在买,因隔得远,在下和贤弟只瞧见了个背影,方才我这贤弟还在惆怅不知何日再见到姑娘,没想到,当真是缘分啊!”
“是你们……”
茶楼——
小王爷叫了两壶上等好茶,分别斟了三杯,一杯亲自递给了我,我双手接下,歉意道:“原本该我来请两位恩人喝茶的,劳小王爷破费了。”
那人一听小王爷三字,顿了顿,挑眉道:“姑娘你知道在下的身份?”
我没有隐瞒道:“不瞒两位,刚刚我就在茶楼中,无意听见那位张大人提及两位身份,小王爷与……”我看向子梨,眸光柔下:“世子重锦。”
“旁人见到我们,需得远远避开,为何你不避。”数年来的拘谨令他所言的每一句,所行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故此才令他如今变成这样一个生冷的性子。
“为何要避开?”我含笑反问。
小王爷打趣道:“他可是个灾星,当今陛下将他拘禁了这么多年,也就只有我这个命硬的敢接近他。”
“我从小命也不好,算命的说我八字太轻,看来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世子救了我,或许于我而言,世子不是灾星,而是福星。”
他听罢我的话,沉默良久,道:“你当真如此认为?”
我笑:“当真。”
他又静了好一会儿,倏然启唇:“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小神仙,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端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出一两滴,我强装笑颜:“也许吧。”
一旁的小王爷坐不住了,无奈道:“嗳,你是不是傻了,你都被幽禁十几年了,去年你那狠心的皇帝舅舅才将你给放出来,这姑娘你怎么会见过。”
“我……”
“相逢即是缘,我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我抬起杯盏,打破了沉静,他端茶,明亮的眸光在我身上打量了阵,一口饮下茶盏中的茶水。
小王爷见我性子豪爽,感慨道:“这姑娘若是和我家中的小妹相见,说不准会成朋友呢,在下看姑娘衣着不凡,谈吐不俗,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小姐。”
我浅浅道:“我姓沈,单名一个莲。”
沈字是随了我娘亲,莲华,世人皆知莲华乃是当朝公主的名讳,说出来怕是会惊着他们。
见他们沉思,我又补充道:“两位可以叫我莲儿。”
小王爷好脾气道:“原来是沈姑娘,姑娘不是京城人士?”
他是平王府的小王爷,常居京城,自然是对京城知根知底,我悄然掐指一算,道:“正是,我是随父亲前来京城行商的,暂且住在城外龙岩寺中。”
“原来如此。”两人相视一眼,须臾,重锦道:“看你孤身一人,可有家人来接你?”
小王爷故意添道:“若是没有家人,我们倒是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心虚的拒绝道:“我爹已经派了马车来接我,就不劳两位恩人相送了。”
“这样也好,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难免会有麻烦。”重锦放下茶盏,玉指搭在杯沿上,幽幽道。
我静了片刻,道:“今日恩人救命之恩,莲儿来日必定登门造访,以谢此恩。”
“登门道谢便不必了,来日方长,若有缘,自会相见。”
他何时性子如此清冷了。
离开茶馆后,不出我所料,皇宫中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茶馆门前,领头的那名侍卫是平民打扮,同我辑手行了个礼之后便命丫鬟掀开了帘子,扶我上马车。我将手搭上了丫鬟的手,提裙上了马车,浮儿亦是抱着梨花坐了进来,马车缓缓启程,我撩开绣了莲花的帘子朝着茶馆那扇窗户看了过去,站在窗前的男子眉头深锁,对上我的目光后转身离去,不再看我。
我浅浅勾起唇角,放下帘子,浮儿好奇道:“公主都和小王爷世子说了什么?怎么一出来就笑容满面的。”
“没什么,就是闲聊了一番,觉得这个世子很有意思罢了。”
浮儿抱着梨花瓶子唉声叹气:“这个世子名义上虽是公主你的表兄,但事实上却是和你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众所皆知,当年长公主生不出孩子,就和赫赫有名的将军王收养了一个,而这个世子也是王爷的亲骨肉,只不过生母是个丫鬟,长公主格外喜欢这个孩子,就当成了自己儿子抚养,不过两年长公主仙逝,王爷也在边关战死,留下了一个小世子在人世间,被皇帝幽禁了数年,去年才放他出门。”
这样对待有功之臣,确实不妥,但父皇和他爹之间的恩怨太深,从相知相惜的兄弟,到最后的猜忌,如今能够留重锦一条性命已是宽宏大量。当年母亲的死,解得了他们夫妻间的结,却解不了兄弟之间的隔阂。父皇一度以为母后仙逝后他有心造反,即便他战死沙场,最后也只得了一句风光大葬。
重锦该是恨我父皇,毕竟是我父皇害的他被幽禁这么多年。
“回宫后,你去禀报父皇,就说我身子不好,要出宫去龙岩寺养病。”我抬指抚摸着花瓣,浮儿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公主你要出宫?”
“对,出宫。”
只有出宫才能重新遇见重锦,找机会与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