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膳食每日不外乎是些山珍海味,不过这也倒是合我最近的胃口,我最近胃口十分的好,不但能吃油腻,还总是睡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除却了前些时日总是心口绞痛手臂颤抖之外,倒也没别的不适。
“慢些吃。”重锦从容的给我夹了块肉。
小右子与浮儿伺候在我身边,轻轻问浮儿:“咱们主子最近是怎么了,不但贪吃还贪睡,这不像是主子以前的习惯啊。”
浮儿悄悄道:“也许是最近我用药过猛吧,公主她最近的确是有些异常。”
我夹过一块肉食塞进口中,吃着吃着忽然觉得腹中一阵不舒服,俯身撂下筷子便干呕了一阵,心绪也乱的厉害。
“公主。”浮儿赶忙递过一盏茶给我,而小右子也登时便吓着了,“完了完了,公主您是不是有喜了……”
“噗……”
我一口茶喷个干净,重锦愣了愣,面色瞧着有些无辜。我放下茶盏,欲哭无泪道:“你瞧本公主这样子,像是有喜了么。”
小右子拎着拂尘颤巍巍道:“像……”
“你!”
小右子吓的噗通跪倒在地,一脸忠心耿耿道:“奴才知错,主子你千万别动怒,要不奴才给主子请个太医来瞧瞧,主子这一天到晚的在宫外跑,若是伤着了咱们的小主子该怎么办……驸马爷,你可要管管咱家主子……”
这改口,倒是改的挺快。
重锦顿时便僵住了,一张俊逸的容颜上面无表情。浮儿见状忍不住的憋着笑,我扬手扔出去一个杯子砸给他,“滚滚滚,你才有喜了呢!”
“公主公主,您别动气,别惊动了小主子。”小右子提着拂尘就逃,末了还好心的添了句,“驸马爷,照顾好公主啊。”
我被这一闹也没了再吃饭的心,脸红着低头拿过茶就喝,浮儿佯装正经的咳了声,屈身行礼:“公主,驸马爷,奴婢先行告退了。”
“浮……”我泪眼汪汪的瞧着她撒腿就跑的背影,没良心啊,就这样将我给甩了。
重锦缓过了神来,明眸璀璨,似笑非笑道:“你我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我知道他是在打趣我,扑上去问道:“那你要不要考虑,试试和我成婚?”
他抬袖搭在桌案上,明眸逼近我:“这样快,就想嫁给本世子了?本世子现在可是朝廷重犯。”
我哽了哽,囫囵道:“父皇已经把你交给本公主了,你现在,是我的重犯。”
“哦?”他明眸里扫过春风,温情款款道:“你靠过来些。”
我顿了少顷,回过神来后才往他凑了些,他又道:“再靠过来些。”
“再……”我语塞,往他面前再凑近些,一抬眸便对上了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好是熟悉。我倏然怔住,他却腾出一只手,勾住我的下巴,抬起下颌,唇便印上了我的唇……
我瞪大了眼睛,木讷的由着他温情亲吻着我的唇,蕴热的气息撩动耳畔青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并未让我感到半分不适,反而令人越来越想往他的柔情里沉浸……
小王爷命人去查顺天县的薛仁,来来回回快马加鞭也需得三日,第二日的时候父皇拎了位太医给我看病,八成也是听到了宫中什么风言风语,太医给我看过病后前去回禀道:“公主身体暂时无虞,只是公主的脉象颇为凌乱,公主近日是否感觉到头晕或是身子不适?”
我道:“是有些,偶尔还有点胸闷气短。”
太医道:“公主的身子许是最近临近秋日所以才会不大舒适,臣给公主再拿些养身子的补药前来,公主配合着以往的汤药再好生服用一段时日便好。”
“有劳太医。”
父皇端坐在一侧喝茶,脸上神色缓和了些许,确认道:“除了这些,可还看出别的了?”
太医抖了抖袖子道:“陛下放心,公主身子虽虚弱,但比之前好了许多,公主身体中的不适皆是由旧病引发的。”
“朕知道了,先下去准备吧。”
“是。”
小右子送太医离开,我缓缓走到父皇的面前,“父皇你今日怎么想起来带太医给女儿诊脉了?”
“朕,得了空便想来看看你,既然无事,朕也就放心了。”
我半信半疑的点头,父皇撂下茶盏,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深沉道:“你是朕唯一的女儿,凡事都该三思而后行,切勿让自己吃了苦头,朕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原来还真是以为我怀孕了,我低头咳了声,轻笑道:“女儿明白。”
父皇只在长梨殿坐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先行离去了,我看着父皇离去的背影,长松了口气,无奈摇头。
理了理袖子,忽觉今日天色甚好,适合出门散心。
于是我便拉着重锦一起在长梨殿内画那副没画完的梨花图,我近来提笔的次数越来越少,笔力也不如了数万年前,画梨花时是重锦握着我的手笔走银钩,一笔一笔的添完花瓣。
“这副梨花画的不错。”我收了笔,卷好袖子吩咐道:“小右子,去命宫中画师给我裱好送过来。”
“是。”小右子奉命将画给卷好,我正要收起笔墨,可倏然觉得肩头一痛,身子也僵了僵,重锦察觉到了我的不适,轻声问道:“可是累了。”
我摇头:“不累,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可好?”
“好。”
我端起一盏茶,正要昂头饮下,可茶未入腹,我便剧烈的咳了起来,一滴血落进了盏中,融于茶水内,我见到那滴血后手快的盖上了杯盖,将茶推到一旁,不给重锦看见。
“我今天想吃蜜糕,还想吃红烧鱼……”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点着,我托着下巴看他,他饮完一杯茶后挑眉道:“胃口如此好?”
我委屈道:“最近总感觉吃不饱,宫中的吃食总是千篇一律的,没个新鲜感,不过浮儿会做蜜糕,浮儿做的最好吃了。”
“能吃多好。”
我支吾道:“可是大哥说我会吃成球的。”
“他吓唬你的。”他抬袖捏掉我发髻上一片丹辰花的花瓣,我恹恹道:“你有没有瞧见我最近胖了许多?”
他缓缓然道:“你原本就清瘦,无须担心这些。”
“是么?”我咬着帕子纠结了一会儿,“啊对了,小玉前些时日来看我的时候带了不少糕点来着,我去找一找,填填肚子。”
不等他应下,我就提起裙子往着殿内跑了过去,这些糕点我本是不爱吃来着,可近来我胃口的确好的出奇,连小右子都能察觉出不妥,我或许早便该有所警惕了。
推门而入,我羸弱的扶住了桌子,闷声咳了一阵,然拿下帕子的时候却看见了帕子上错落着两滴血红。是血,我竟到了咳血的地步,我敛紧眉心,提起身上少许的灵力压制住身体中的不适。
傍晚时分,小王爷那里还没传来消息,我孑然一人坐在菱花镜前,抬袖召出了那枚令牌。
令牌,这上面还残留着张显的气息,我闭上眼睛,凝起灵力施法,红光落在了令牌之上,灵台里渐渐升起了一幕夜色。西风猎猎,黑衣人执剑出现在他的身后,押送他的侍卫来不及反抗便被黑衣人一剑封喉,男人见状苍白着容颜,怯怯的往后退着,不想一个腿软,脚下踩到了碎石,生生摔了下去。
“别,别杀我,别杀我!”
剑没入了男人的胸膛,有血从他的胸口溢出来,男人只残留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一张嘴便是大口的鲜血:“你,到底是谁?”
剑再进入两分,男人随即断了气息,黑衣人拔出长剑,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扬手将令牌扔进了血泊中,而就在她伸手的那一瞬,手腕处一条铃铛手链滑了出来,铃声清脆悦耳。
铃铛手链……杀他的竟然是个女人……
我收回灵力,红光在令牌上消散逝去,我拿起令牌,仔细打量着它,女人,她怎会有宁王府的令牌?
余光扫到桌角的那份书信,我施法悬起那封书信,眼前立马便凝出了一名蒙面女子端坐楼台执笔写字的模样,巧合的是,写信的女子手上亦是带了银铃铛。
银铃铛……这是唯一的线索。
听说慕容贵妃为了她侄儿的事情去父皇面前哭了两三通,但后来都被父皇给赶了回去,父皇已下令让我与慕容丞相一并彻查这件事,她也不好再提要严惩重锦的事情,加之她初怀了孕,对腹中的这个孩子格外宝贝,暂且还不会轻举妄动。
小王爷几日后才带来了顺天县的消息。
“可惜了,还是去迟了两步,薛仁他母亲说薛仁压根也没有回到过家乡。本王猜想这薛仁十有八九是出了事情。”
“那这封书信是谁送来的?”我提信看了少顷,斟酌道:“或许找到了写信之人,就能找到元凶。”
小王爷思纣的敲了敲扇子:“你说的对,不过我已经命人将薛仁的母亲给接来了,老人家经受不起舟车劳顿,估摸还得要几日才能回到京城。”
我抿了口茶:“王府之中平日可有与薛仁交好的侍卫?”
“这个问题倒是将我给难到了,我回去再帮你细细查探一番,有消息我就立马派人给你送过来。”
“也好。”端起茶盏,我闷咳了几声,低眸时又见茶面上铺了两滴血色,我陡然抖擞,扬手便将茶泼在了大树下,小王爷含笑问道:“这喝的好好的,怎么将茶给泼了。”
我牵强的扯了扯唇角,“没事,茶凉了,想要重换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