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落地,她的脸色青了不少,我假装没看见的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口中,她赶忙命人收拾残局,沉着气看了盘中糕点片刻,不甘心的又拾起了一枚,正欲送进口中,我又抬扇用力,她的糕点复又掉在了地上。这一掉可是彻底惹恼了她,她不示弱复继续捏起了糕点,结果一口没咬到反而又掉了下去,她登时心慌站起身,袖角无意扫落席上碟子,终是一盘子糕点全部洒了下去。
盘子坠落在地的声音十分清脆,她狼狈的站起身冲慕容贵妃跪倒:“贵妃娘娘恕罪,是这糕点太滑了……”
“太滑了?”慕容贵妃皱着眉头自己也捏了块放进口中,众夫人中忽有一女人笑道:“失手便是失手了,这是糕点,你当做是馄饨,入口就滑掉了?打碎贵妃娘娘赏赐之物,你可是要受罚的。”
众人一时全都哑了嗓子,贵妃娘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放下糕点,拂袖道:“张夫人最近心神不安,既是碎了,本宫也不与她计较。来人啊,将此处收拾好。”
我安静的在一侧吃着糕点,淡然的看着这场闹剧,想同本上神演戏,你还需再修炼个几万年才好。
重锦见我吃了甚多糕点,便递了盏茶过来,“慢些吃,别噎着。”
我听话的点了点头,“好。”
一口茶饮下,我却瞥见了慕容贵妃正朝自己的侍女使眼色,一名侍女偷偷溜出了花厅,往着亭后而去。
看来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
一盘糕点被我吃的所剩无几,竹叶菊是上等的好菊花,若非是她有了身孕父皇也舍不得赏赐给她,如今她将菊花做了糕点,我不吃,岂不是浪费了她的心意么。我拍了拍手,正要对下一块糕点下手的时候,御花园里忽然生了一阵躁动,我眼神极好的一眼便瞧见了那径直飞过来的东西,是只秃鹫鸟。
皇宫之中哪里来的秃鹫鸟……
“啊,有鸟,来人啊护驾。”
花厅内顿时一片躁动,那只秃鹫鸟盘旋在花厅上空,一眼便瞧定了我,扑扇着翅膀飞身便朝我而来。
“莲华!”
他想也未想便扑了过来将我抱进了怀中,这一扑他用了五分力度,我二人径直摔进了草地上,那只秃鹫鸟嘶吼着要对着我下嘴,重锦单手搂着我,一只手臂挡住秃鹫鸟不允它伤害我……
我定定的看着他为我舍生忘死的样子,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他也是这般闯入妖殿救下我的场面,鼻头忽然一阵酸。秃鹫鸟一爪子抓伤了他的手臂,我见血回了神,手搭在他的肩上纵身一翻便将他压在了身下,他凝声唤我:“莲华。”
有东西扯破了我肩上衣衫,我抬袖祭出了自己的璇玑扇,展开折扇,扇面灵力充斥,彼岸花红似血,迎着银光洒在了重锦的脸上,我用力挥开折扇,灵力卷着那只秃鹫鸟狼狈掉进了慕容贵妃的怀中……
花厅里的嘈杂声更大了,慕容贵妃受了大惊,七手八手的挥开秃鹫鸟,身畔侍女更是吓得个个不敢靠近,直到皇宫中侍卫前来才一剑要了秃鹫鸟的性命,而贵妃彼时缓下神来,脚下一个趔趄,摔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仪容不整的各位夫人这才敢靠近慕容贵妃,纷纷赶在此时前去献殷勤,闻人夫人却是兀自赶到了我这边,重锦扶着我起身,褪下自己的墨色外袍便搭在了我的身上,我合上扇子,虚弱的站起身。闻人夫人紧张道:“公主没事吧。”
我缓了缓,道:“无碍,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闻人夫人这才安下心来:“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目光错开她的影子,我看了眼那厢被摔晕的慕容贵妃,终是不忍心,“带贵妃娘娘前去休息吧,即刻传太医,不可伤了皇子。”
“遵命。”
慕容贵妃后来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回了宁欢殿,而我与重锦回了长梨殿后便闭门不见任何人,那是个凶物,还好没有被它啄伤,若不然可就该受苦了。
我替他上着伤药,一边心疼一边唠叨道:“它是冲我前来的,你就这样替我挡了,万一被它重伤了怎么办,你,你什么时候如此心疼我了。”
他抓住我那只给他上药的手,唇角泛白的扯出一抹笑:“我一直都很心疼你。”
“是么。”我不太相信,他的性子那么清淡,能说出这样带温度的话便已经算是破天荒了,我寻了块干净的布条给他包扎,可我的手艺不太好,只给他包住了伤口,外观却是极为难看的。
我替他松下了袖子,他却蓦然抓住了我的手,往怀中一带,我便不由自主的倒进了他怀中,胳膊本能的圈在了他的脖子上,我怔怔的瞧着他,这副咫尺之遥的容颜,我甚至闭上眼睛都能临摹出他的一眉一眼……
“你……胳膊不疼了么?”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且红的十分厉害。
他眉目温存,唇角还依稀挂着弧度,“疼,可我想抱抱你。”
声音低沉,像极了之前在九重天上初见的他。我尴尬的咳了声,“想抱我……是真心的么?”
他挑眉:“什么?”
我浅浅道:“方才你那样就扑过来了,我从没想到你也会为我拼命,前日里你说你对我动了心,是真心的么?”
他道:“自然,我不会骗你。”
我羞窘的往他怀中躲了躲,他想了想,又续道:“你可知,你在城中用红莲图换来的那副梨花,是我所作?”
我道:“知道。”
他蹙了蹙墨眉,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我自知暴露了,心虚的从他怀中出来,转身要逃,“嗯……你也猜猜。”
谁知刚迈出了两步,他便捞住了我的手,我身子一歪将他也拽倒在地,凉风袭起纹了菩提花的帘幔,他压着我倒在了重重纱幔之内,皎月般的眸子对上了我的眼睛,我的手被他攥在了手中,想要抽出来,他却加大了力度,不许我动弹。
我不悦:“你压到了我……”
他低低道:“谁让你不老实?”
我反抗的动了动手腕,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疼……”
他挑眉:“我轻些。”
“啊,你不要乱动!”
“听话,别反抗,你逃不掉的。”
我正要拧眉收拾他来着,谁知门外却传来了一声茶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浮儿怒吼:“小右子!”
窗外那一抹影子赶忙二话没说拽起浮儿就走,隐约还听其道了句:“嘘——驸马爷和公主在里头,你去凑什么热闹,快走快走。”
我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还是没能从他的束缚中逃出来,“那个……他们,好像又误会了……”
重锦单眉上挑,“误会了,倒也好。”
“嗯?”
剩下那半句话还卡在嗓门里,某人便厚着脸皮低唇便吻住了我……想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吻我了,他近来似乎变得奇怪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似初见那般寒冷如冰。
我闭上眼睛,不再心怀忐忑,只倾尽整颗心去待他,去爱他……
重锦,天尊说,司命给了你前世记忆,你记得我是一盏红莲,记得我喜穿红衣,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你要娶我……
唇上的力度辗转反侧,霸道中又带着温情,我生涩的学着回应他,沉迷之际是手腕上的麻感将我唤醒的,我被迫睁开了眼睛,闷哼了两声,他抬起薄唇,关怀道:“怎么了?”
我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胳膊麻了。”
他哭笑不得,抱我起身后掀起我手腕上的衣袖:“我给你揉揉。”
我委屈:“唔。”
碍于此次让小右子听去了不该听的话,又让他联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我深感痛心疾首,尤其是每每浮儿前来给我送药都要明里暗里的提醒我几句,譬如每次见我乏累前都会忠心耿耿的指点一句:“公主您的身子现下还虚弱,实不该,少了节制……”又譬如花小王爷不知打哪儿给我送来了副观音图,我乃是半个佛门弟子,自是能一眼就辨认出来画上画的是哪位尊者,不曾想刚一展开我就愣了,竟是副送子观音!而浮儿则在一旁没了命的打哈哈:“公主年纪尚幼,小主子嘛,要是得要,可您也要替驸马着想,驸马他最近总说养不起公主来着……”
只是我最近吃的多了些,他便要养不起我了,我闻之深深自我检讨了一番,无奈下只好控制食量,但,最近咳血也咳得有些严重了,睡梦中总是浑浑噩噩现实梦境分不清楚,某一次还拉着重锦的手缠了他一夜要他娶我。他被我缠得没办法,差些连婚书都写了。浮儿查不出来什么缘由,我也没再深究,左右我命不该绝,还有两年可活。
至于那副送子观音图,我每每提到便全身发麻,便亲自收拾好,命小右子扔进箱子里珍藏了。毕竟,若我敢有一百二十个胆子敢挂,我师父便有一百二十个可能撵到凡间打断我的腿……
宁王府的人将薛仁的母亲接了过来,此事一直都是小王爷在操办,我忙完宫中的事情后便也出了宫。老人家听闻了儿子出事,一时难以接受,听管家说老人家已经在宁王府痛哭了几日,常常抱着薛仁生前的衣裳喃喃呓语。
“民妇叩见公主。”
“快些免礼吧。”我上前扶住了老人家,彼时老人家已经双眼肿成了核桃,颤巍巍的起身,泣不成声道:“究竟是何人要陷害我儿,我儿自从年前回过家一次,民妇便再也没有见过我儿,我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请公主大发慈悲替我儿做主。”
我看着她这模样着实可怜,拧眉真挚道:“你放心,本宫一定会为你儿子主持公道。但,在此之前,本宫需问你一些事情,你要如实照答。”
老人家颔首:“是。”
我问道:“老人家你可识得一名叫夭夭的女子?”
老人家想了阵,道:“老妇不认识,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难道薛仁没与他母亲提过这件事?我施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那这张帕子上的木兰花……”
“木兰花……”老人家拿起帕子,细细瞧了一阵,恍然道:“是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