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用力,我的身子也跟着他的招式舞了起来,白色云袖与他的衣袍融为一体,凌凌凉风扑面,吹起了我的青丝,我的手腕随着他而动,不觉间鼻息前充斥着他衣襟上的梨花香,格外熟悉。
他小心的教了我两遍,奈何这个招式太难,我自己舞起来也就唯有七八分像。
“手臂不能弯,脚下步伐要够,杀敌要狠,要准。”
纵然我上辈子多少也算个斩妖除魔的神仙,可如今成了凡人,这身躯也僵硬了,根本不听使唤,舞起一般的剑法尚且游刃有余,可是舞起这种高深的剑法,根本只能练个形出来。
我练的有些困难,蓦然出剑时手上一松,剑刃却是直直朝着他而去,我恐慌了,想要收剑却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剑从他的面前划过,他也不躲闪,抬袖并指夹住了我的长剑,我身子一软,摇摇欲坠,他上前一步接住了我的身子,墨眉微蹙:“累了?”
我可怜兮兮的点头,天尊大哥说我元神中的力量太过浑厚,这副凡人的躯壳装不了太多灵力,故而平时只可用些小法术。当凡人难,当个病秧子凡人就更难了。
他将我拦腰抱起,我怔了怔,提着他的剑躺在他怀中,他抱我去凉亭处歇息,将我放在了凳子上,蹲下身子,修长的玉指搭在我的脚踝上:“疼不疼?”
我摇头,他手上用力,我立刻叫出声来:“疼疼疼。”
他唇角抿出一抹笑,无奈而又深情:“自己扭伤了脚都不知道,可真是个傻丫头。”
我委屈咬着唇角,动了动自己的脚踝,确然有一阵痛感传了过来,他伸手要去脱我的鞋子,我陡然慌神,缩了缩脚:“别……”
他温润道:“不脱鞋子,我如何给你捏脚?”
我咬着下唇纠结,犹犹豫豫:“我父皇说,女孩子的脚不能给男人看,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他似笑非笑道。
我挑了挑眉头,假装大无畏:“要不然,你就得对我负责。”
他沉笑,平静的眼底掀起阵阵春风,自顾自的给我脱着鞋子,伸手又要去给我解开袜子,我赶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他对我的脚做些什么,“我,我不想再和你结拜一次了。”
“谁说我要和你再结拜一次了?”他顿下手上动作,昂起俊逸的容颜,我心虚的放开了他的手,“你上次同我说要对我负责来着,可你却认我做了妹妹,你明明知道,我并非是想和你做兄妹,而是……哎呦……”
他手上忽然用力,疼的我说不出话来,我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收手紧紧攥着他衣衫,他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轻轻道:“弄疼你了?”
我傻傻点头,“嗯……”
他皱眉头:“是我不好,我轻一些。”
指腹在我的脚踝处柔柔的摩挲着,我看着他,小声嘟囔道:“还真是不解风情……”
原以为我说的小他听不见,未曾想他假装没听见的给我揉了一阵脚踝后,沉沉道:“你说我不解风情?”
我浑身登时颤了颤,“啊,没。”
他似笑非笑的昂头看了我一眼,替我穿上了鞋袜,起身低声慢言:“这几日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脚上的伤须得养几日。”
“可我还想出宫……”
“出宫之事不着急,养伤重要。”
“重锦。”我拉住了他袖子,他回身,明亮深邃的眸子格外好看,“怎么了?”
我瘪嘴道:“我都没法走路了,你可不可以,背我……”
他想了想,道:“你想要我背你?”
我乖巧点头,他又静了片刻,缓了阵后蹲下身,朗声道:“上来吧。”
我见阴谋得逞,激动的往前一扑,他背上了我,侧过容颜来看我,唇角带笑:“你可知,在没认识你之前,花凌宇是如何同我谈论你的。”
我环着他的脖子,长裙曳地,衣料擦过玉石台阶:“嗯?”
“他说,莲华公主身份娇贵,宫中人都说莲华公主少年老成,行事稳妥,是个冰美人。”
“冰美人?”我幼时是不爱说笑了些,至于行事稳妥也不过是我十二岁那年开始便着手操办宫中盛宴,且次次都能别出心裁,想些别人想不到的点子。后来每次父皇寿宴都要我来操办,直到这些年我身体不好,父皇怜惜我才特意将举办寿宴的事情交给礼部办。不过,说起来,父皇的寿宴在冬日,如今已经是秋日了,也便在三个月后了。
我贴在他肩上,小声问他:“我们俩之间,究竟谁冰一些?”
“初次见你,只是个背影,你可知,我至今都忘不了初见的那一眼。”
“原来你心里,也有过我。”
“莲华,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一国公主,你该过的比谁都潇洒恣意,比谁都轻松快乐。”
我喃喃道:“我过够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你说的那样,不是我。我有心,我有自己的思想。”我圈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背上:“我若是不暖一点,怎么融化你心头的冰?”
我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如何,但我能感应到他身体中的温暖,我贪念这种温情,从二十万年前,便贪念了。
他亲自将我送回了寝宫,我躺下了身,看着他不愿意闭上眼睛,“先别走,好不好?”
我想要他陪着。
他替我遮好了被褥,抚了抚我的眉心,柔柔道:“睡吧,我不走,我陪着你。”
得了他这句话我才安心了下来,闭上眼睛,淡淡的梨花香一直萦绕在鼻息前,这种香味,令人心安……
父皇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为期限,掐指一算,距那日已经有些时日了。脚上的伤养好之后我就出了宫,亲自前往了张府,张家一直自恃为朝中重臣而目中无人,张夫人更是打着自己乃是贵妃的姐姐而无视一切,我进府后是张大人在一旁是侍奉,张夫人冷嘲热讽了几句后便退出了厅堂。
我将画像递给了张大人,张大人看罢后确认道:“这眉眼间,着实和桃夭有些相似,只不过桃夭现在已经不在府中了,她一个月前就已经生病回乡了。”
“张大人可知她去了什么地方?”
张大人迟钝了一阵,道:“下官不知,公主您无故寻找桃夭是……”
我放下茶盏浅浅道:“无事,本公主只是查到了桃夭姑娘之前与宁王府的侍卫薛仁是故交,想要寻她问些事情。”
“桃夭是我那不孝子的妻妾,本官也见过她几面,只记得张府有这个女人。”
“她之前住过的房间,张大人可否带本公主去瞧一瞧?”
张大人道:“可以,公主请。”
丫鬟引我去桃夭少夫人的房间中看了片刻,我抬手抚过铜镜抚过桌面,凝起灵力窥探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女人,木兰花,还有破损的木兰花项链……我蹲下身子,探手在床下摸了摸,指尖触及一片凉意,我将东西拾了起来,是半段木兰项链。
“这项链,你们可曾见过?”
原本侍奉在桃夭身边的丫鬟怯怯道:“见过,这条项链是少夫人最喜欢的链子,可后来少夫人嫌弃这链子破旧,就给砸了。”
“砸了?”
她既然最喜欢这条链子,便证明她与薛仁还有些旧情,可最后为何要将链子给砸了……
“你们夫人是否喜欢用面纱蒙面?”我继续问道,小丫鬟点头道:“是,夫人偶尔出门便喜欢用面纱遮住容貌,少夫人说她曾是戏楼里女子,见过她的人甚多,若用真容貌示人,怕损了少爷的面子。”
她怕是并非是害怕损了张显的面子,而是害怕别人认出她吧。
“桃夭夫人是何时生病回乡的?”
“大约有一个多月了吧。”
若非她早有害人之心,又怎么会提前离开,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
离开张府后我便去与小王爷会和,小王爷在城头等着我,握着扇子着急同我道:“人我已经悄悄替你打探到了,在京城南边的一家戏馆子里的确有青痕这个人,她是一年前被张显给瞧中,用八抬大轿将她强行带进了府中,青痕这个名字后来进了张家,就被张显给改成了桃夭。”
“我去过张家,人已经跑了。”
“跑了?她在京城无亲无故的,能往哪地方跑?”
我握住那条链子,淡淡道:“大哥可曾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是说……她还会在京城?”
我颔首道:“也许就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找不到罢了,她在京城虽然无亲无故,可她却还有戏馆。”
“戏馆的老板娘是个女人,待本王将她抓过来,严刑拷问必然会有消息。”
“严刑拷问固然有用,只是太麻烦了些,这几日还望兄长能够替小妹多去戏馆几次,先打探打探虚实。”
小王爷道:“听戏,这个好,花玉最喜欢听戏了。”
戏馆,这是她唯一可去的地方。
链子递到侍卫们的手中,长相清秀的侍卫一眼便认出了这东西:“是这条链子,薛仁之前特意去寻人定制的。”
我在院中徘徊不定,“薛仁的心上人嫁给了张显,可为何,薛仁会被青痕所杀,又是因为什么,才让青痕对薛仁下此毒手。”
桃夭房间的回忆里,我看见了血,还有男人肆意的撕扯着女子的衣裳,她本是不愿与张显有半点关系的,张显娶她入府,乃是强迫而为,她恨张显,想要杀了张显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她为何又要杀了薛仁,难道就是为了嫁祸给重锦?这不太说的通。
“公主,还有一事,卑职们这几日想起来觉得蹊跷。”
我顿足,凝声道:“何事?”
其中一人道:“薛仁回家的前两日总是拉着卑职等前去饮酒,卑职们见他伤心,就轮流着陪他,他喝醉酒时曾说过,等他有能力了一定要带她走,他还说,自己对不起她。”
“卑职们猜想此事一定是和薛仁的那位心上人有关,薛仁与那位神秘的姑娘每隔五日就会在见一次面,薛仁离开宁王府,正好也是第五日。”
每隔五日就会见一次面,薛仁离开之日,定是先去见了青痕。
薛仁……是了,还有薛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