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阁内,我设宴请了小王爷与平王府郡主,算起来我们四人也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在一起谈天论地过了。
“好呀,你小子现在可出息了,宁王,本王这个小王爷都要矮你一头了。”小王爷举起了一盏酒,“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
花玉相中了桌上一盘子糕点,索性就全部搂进了自己怀中,吃着糕点囫囵道:“是啊,重锦哥哥这个宁王再不济也是陛下钦封的皇亲国戚。宁王府也就不会再这样落败下去了,明日本郡主亲自去给你买几名丫鬟,再多找些侍卫,做了王爷难免是要不一样的。”
我托着脑袋握酒盏,一副戚戚然,小王爷含笑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不高兴啊。”
我叹道:“自然是不高兴了,案子查清了,宁王也封了,明日重锦就要回宁王府居住了,这诺大的长梨殿,又剩下我一人,孤孤单单的。”
“可重锦哥哥现在不一样了,他可是宁王,你若是想要去找重锦哥哥,直接去宁王府就好。”小花玉的脑袋倒是挺机灵,我晃着酒盏道:“哪有在自己地盘见的容易。”
小王爷眉开眼笑道:“那便下次再同你父皇打个赌,赌赢了让他将你嫁给宁王做宁王妃。”
我深呼了一口气:“你以为我父皇是好糊弄的?他只不过是让着我罢了,至于做宁王妃,怕是某个王爷不愿意。”
“某个王爷?”小王爷似懂非懂,随之恍然大悟:“啊对,不知某个王爷意下如何?”
重锦顿了顿,“是说我么?”
花玉偷笑道:“我们在说宁王,咱们这里可就只有一个宁王。”
我摊手:“大哥你看,人家根本就不待见我。”
“何人不待见你了?”正主拧眉,抬袖在我的额前轻轻敲了下,“想做宁王妃?你总得,做些什么?”
我放下酒盏双手托着下巴道:“好呀,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需要你做些什么,日后再同你细细道,先第一条,不许多饮酒。”某王爷无情的将酒盏从我面前端走,我张嘴,却是哑了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指尖搭在桌面上,我闷闷的敲着,“好吧……我勉强接受。”
“怪不得三妹总说你是个不解风情的人,饮酒罢了,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
“哦——我知道。”花玉故意拉长了音,一本正经道:“重锦哥哥一定是怕莲华姐姐酒后乱性……唔……”
小王爷及时捂住了花玉的嘴,我差些一头从桌子上摔下去,重锦的脸亦是飘上了两丝微红,我扶住桌子尴尬道:“我……我怎么会酒后乱性……呢?本公主酒量好,酒品没那么差。”
花玉挣脱开了小王爷束缚,正义凛然道:“骗人,上次莲华姐姐喝醉酒就是重锦哥哥抱回去的,莲华姐姐还拉着重锦哥哥的手不让他走来着,重锦哥哥当时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咳。”这次被呛到的,正是她亲哥,小王爷哭笑不得道:“你这个比方,打的着实好。不过本王觉得你还是先治好自己的梦游症才行,与莲华比起来,酒后乱性这件事,你的可能性最大。”
“啊,是么?”花玉天真的拧着袖子,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默默的回去继续吃糕点。
我悄然往重锦身边凑了凑,“我,喝酒后真的会耍酒疯么?”
“嗯。”
我哑然,他又补充道:“不过不严重。”
我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到什么程度?”
“也没有多么严重,只是你喝醉的时候总嚷嚷着让我靠近你,你不非礼我,可我若靠近你半分,你立刻就会贴上来八分。”
“……”怪不得重锦以前都是有多远离多远的性子,原来是被我吓怕了。
漆黑的夜空中总算是有两颗闪烁的星辰,小右子命人将喝的烂醉如泥的花玉给扶去提前准备好的寝宫后,我便陪着尚且还没醉的重锦在殿中闲逛吹着扑面的凉风,这个时节丹辰花开的最好,夜色中的丹辰花在灯盏的映衬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我趴在栏杆上,昂头看着檐外的落花,有些颓废。
摸出袖子中的小面人,我抚了抚面人肉乎乎的小脸蛋,抬袖将面人举到他面前,沉沉道:“小梨花,小莲花舍不得你走怎么办?”
夜风吹起他肩上青丝,他负袖怔了怔,良久后也从袖中摸出了另一只面人,“我会常来看你的。”
“可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
“听话。”
“出宫后,你会想我么?”
“会。”
“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他挑眉,像是在故意戏弄我,伸手只让两只小面人相拥。我不悦,倾身便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腰,小孩子般同他控诉:“抱我,不是抱她。”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调侃道:“她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她么?”
我狡辩道:“可有我在,你抱她做什么。”
“是我的错,应该抱你。”
夜风凉凉,拂过他的墨发,拂过我的心头。他抱住了我,广袖遮在了我的身后,下颌抵在我的额头上,沉重道:“出宫后,我会想你,很想你。”
“我若得了空,一定会去寻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见我。”
他微微勾唇:“不会。”
“重锦,你会这样与我,一辈子么?”
他抚着我的发,“会的,你放心。”
我信他,我这一直都信他,哪怕他已经将前尘往事都给忘得干净,我也会坚信他说过的每一句、每一字。
我头一次主动去宁欢殿,不是为了旁的,而是为了张显的事情。
一只凤尾玉佩放在了慕容贵妃的面前,慕容贵妃眸光黯然,假装镇静的端着茶盏,一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冷声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本公主是什么意思,慕容贵妃清楚,这只玉佩乃是青痕的,如今就当做是物归原主了。”
慕容贵妃的脸色渐而苍白如纸,强装淡然:“公主说的话,本宫不懂。”
“你懂,你比任何人都懂。这些事情我不想再闹到父皇的面前,你腹中怀的乃是父皇的孩子,我暂时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慕容云幻,本公主警告你一句,做人不能没良心,否则死后是要下地狱过刀山火海的。与其做这些损阴德的事情,倒不如多拜拜佛,保佑你腹中孩儿健康长寿。”
玉佩推到她的面前,我补充了句:“不要再妄想对重锦下手,你知道,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会护他一日。”
我可以去探知所有人的秘密,可唯独不会去探知重锦的,有些事情,我想等着他亲口告诉我。
那条木兰花的链子中有青痕的记忆,青痕原本去慕容府唱过戏,与慕容贵妃有过几面之缘,慕容贵妃用她那位不成气候的爹的性命来威胁她,她其实也有过情,只是她的情太过自私了。
王府的侍卫送薛仁的尸身与他母亲回了故乡,至于青痕,就算宁王府能够放过她,张府也不会放过她。此事办完后,宁王府大抵能够安静一阵。
我今日起得早,回长梨殿时重锦方起身,浮儿去给我煎药了,只留下了几名小宫女在身畔伺候着。
“你要回府了,我就不送你了,等父皇的寿辰事宜安排好后我就去找你,过几日就是月圆了,不知中秋节的月亮,会是什么样。”
我与他十指相扣,命人准备了早膳,他答应过会陪我吃完早膳再同小王爷他们一起回府,我便故意推迟早膳的时辰,想要多陪他一会儿。
他知道我的小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如我的意愿了。
“公主,王爷,药已经煎好了,公主快趁热喝下去。”
他抬袖欲要去拿药,我去先一步的抢到手,摇头道:“我不要你喂了,这药很苦的。”
他无奈笑道:“好,你自己喝。”
我将汤药放在了一旁,先夹了些菜给他,在人间的这些年,食人间的烟火,司命倒是对我好,嘴巴从来没有让我吃亏过,皇家每一餐都是山珍海味,吃腻了这些,偶尔去人间尝尝粗茶淡饭也挺好。
“过几日我就去求父皇,让我出宫多玩几日,等到我吃腻了人间的饭之后……”一句话未说完,我却是身子陡然僵住,灵台里也朦朦胧胧的,肺腑中仿佛有一股燥热逆流。菜从筷子中滑落,我及时扶住了桌子,有些痛苦的摸着肚子。
“莲华,你怎么了。”
我摇头,艰难道:“无事……”眸光瞥到桌边的汤药,我伸手拿起药碗,欲要一饮而尽,但汤药刚入腹两口,便有股燥热冲向喉头,汤碗滑落指尖,而我也不由一口血吐了出来……
“莲华。”
“公主。”
我倒进了他的怀中,血染红了他的白衣,攥着他的袖子呻吟道:“重锦,我好疼,好疼……”
“莲华,来人啊,快传太医!”
两口血又从嗓中呕了出来,我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血顺着唇角蜿蜒滴落在他的衣襟处,手上用力想要握紧他,但身子终归是不听使唤,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