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一时语塞,双颊烧红:“他们都敢去找你告我的状了,都说什么了……我只不过是看折子,看的有些眼花,所以就,简要写了几个字。”
心虚的避开长泽的目光,其实,我定不会告诉他我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写了两个字扔出去……造化弄人,老天终归是高估我了,洛子枫也太瞧的起我了,不知他若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气活过来。可我也没法子,谁让,我天生便不是做女君的料子。
“也没说什么。”长泽似笑非笑道:“只不过是将夫人前些年来的丰功伟绩拿出来同本座探讨探讨,其中还包括,夫人你三万年前同一九泽的神仙打了一架,结果输了,后来夫人你便拿毒药将他家坐骑给毒死了,吓得那神仙足足昏了两天两夜。”
“啊……”我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愤愤道:“他们怎么连这些话,都和你说呢!”
他柔下眸光,浅浅道:“此话,着实不该让别人听了去,不过,妻不教,夫之过。这一点,本座认了。”他勾唇,静了片刻,续道:“夫人有仇必报的性子,随本座。”
“随……”我差些呛住,囫囵道:“哪,哪有,我那时候年纪还小,所以下手没个轻重……”
“本座初见夫人的那日,夫人被凌云他们追到大泽山,其实那日本座原不想出手相救的,只是,本座看夫人的影子,太过熟悉,便惹不住接了夫人一把,未曾想,夫人你着实是吓到了本座。”他言到此,满面温情。
我歪头看着他,心头泛着酸疼,压制住心口的那股感伤,我扯了扯唇角,瞧着他道:“我那次,是我不好,谁让你,随便摸我的脸,我记得那时候你还自言自语的说了什么,可惜我没听清楚。”
他道:“六万年了,本座忍了六万年,绾儿,你可还记本座。”
“原来是这句。”我畅然一笑,九天之上银光灿灿,风吹起我二人玄色的衣袍,我呢喃道:“有时候,当真只想陪着你,这样安静的走下去。”
“你我未来的路,还长,小绾,本座既然寻到了你,便不会再轻易的让你离本座而去,谁都抢不走你,老天,也不行。”
九百九十九层云阶转眼便到了头,良宵神君在台上笑意盎然道:“你们夫妇二人,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一个九泽帝君,一个瀛洲女君,这台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你们呢,你们倒是不着急。”
流云神官亦是偷笑着捧起帝印,呈给了良宵,良宵神官是长泽帝君身畔的掌案神官长,这种场合,也唯有神官长在场方能彰显出九泽帝君对瀛洲女君的重视。诚然这种话本是良宵神君一开始拿来诓我的屁话,他只是想来凑个热闹罢了,历来此等场合都是须得一族神官长方有资格在场,洛子枫出事那日,凌云神官为来神宫操办后事而离开了楚嫣,洛子枫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我便允了凌云神官回去,放眼整个瀛洲,有资格的神仙唯有凌云,凌云不在,便只好流云顶上,可流云,终究不是神官长。
良宵此时出现,确然是最合适的。
登上九百九十九层云阶已是累得我两眼发昏,只奈何刚刚站稳脚步,便听耳后传来齐齐的跪拜声:“臣等,拜见帝君大人。”
声入九霄,我差些腿软也吓得跪了下去,好在长泽及时扶住了我的胳膊,拂袖凝声道:“平身。”
他不愿让我跪他,可一会儿授印,还需跪一跪,不过,跪自己的夫君也不吃亏。
黑压压的一片神仙起身,良宵神君咳了几声,亮嗓子道:“瀛洲君主继位大典,现在开始,跪承天恩。”
六万年前我见过洛子枫也这般做过,彼时大典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才完毕,我嫌其繁琐,还暗暗庆幸了许久,不过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今日便轮到了我。
我正色俯身跪下,丝毫不敢在众神的面前丢脸,规矩礼数也都按着最标准的做,很是劳累。
“兹有瀛洲储君云绾兮,得承天恩,神品出众,庇佑瀛洲子民于水火,保一方太平……”
最难熬的怕就是这授印之前的诵读女君功德了吧,瀛洲族规,继承君位,须得子民拥护,方可为大统,故而在继位之前须得向万民诵读其一生功德,以慰众生。我是个被逼着继位的女君,功德没有,惹过的麻烦倒是不少。起先长泽正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后方命良宵神君临时给我杜撰上几笔功德,反正这功德最后是要送往九泽帝君手中的,真真假假,倒也无所谓了……
只是……这良宵神君未免也太能编了吧,我原以为只消片刻便能读完的诏书,谁晓得,他愣是读了两三刻钟还在继续,他读了什么,太过文绉绉,我多半也听不懂,悄摸摸的昂起头,却见他手中还握着大半截明黄色的诏书,我瞬间便愣住了,忍住几度要晕过去的冲动,嘴角狠狠一抽。
这厮给我生生杜撰了一百零一庄莫须有的功德,大抵连长泽都听不下去了,抬袖甚有分寸的咳了咳,良宵神君自然晓得他的意思,手中诏书潇洒一合,“奉九重天帝玉旨,敕封上君,继任瀛洲第一十七任君主。”
“上、上君?”我咋舌不已,天帝玉旨,天帝何时下的玉旨,我竟不知道。
诏书从他的手中自行飘起,悬于祭台之上,绢帛上那几行金色大字甚是晃眼,瀛洲众神纷纷下跪,齐声道:“谨遵天帝玉旨。”
“授印。”良宵神君笑色和蔼道,我还在愣着,只听神君大人捏着嗓门轻轻道:“勿要惊讶了,想问什么,大典过后,再问不迟。”
良宵神君转身从流云的接过帝印,转而呈于长泽。瀛洲的帝印拢共有两枚,洛子枫手中一枚,我手中一枚,后来洛子枫那枚便暂交长泽保管,我也是第一次见那两枚帝印同时出现。
长泽修长的玉指在帝印前顿了顿,似是在犹豫什么,我不明的瞧着他,他偏过头,目光与我交融时眉头微微拧了拧,抬手拾起了其中一枚,可一挥袖间,另一枚帝印却是忽然消失不见,我见此幕更是疑惑,但他已取过帝印,我便只好高举双手,前去接那枚帝印。
帝印落在手中,我昂头瞧他,他面不改色的拂袖道:“帝印已授,望尔日后,福佑瀛洲。”
我俯首,恭敬叩拜道:“绾兮谨遵帝君教诲。”
他朝着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我怔了片刻,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祭台之上见众神皆在眼下,我握着他的手,有凉风扑面而来,吹起了我的青丝。
“恭喜女君殿下。女君福佑万民,千秋万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