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凡人死后,会走过奈何桥,饮过孟婆汤,步入轮回,前世今生皆不得相见……传闻神死后,魂魄会化为天边的一朵云,流浪泱泱三界,守护着自己爱过的土地,爱过的人……
那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六万多年之前,陆家的桃花开满枝头,他一袭玄衣立在花下,朝我伸出一只大手,温情道:“小绾。”
斗转星移,昼夜交替,我靠在他的怀中看过天边五彩的云,看过枝头吹落的花,看过朝夕潮起潮落……
若真有那个机会,我想同他一起,长相厮守,踏遍九泽……
“你们殉劫的时候,当真是吓得本上神一头冷汗,你说说你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为何还如此淡定,连本神都被你给糊弄过去了,那药,本神可是从来没有失手过,你是如何知道酒中有药的。”
云里雾里时唯独听见子梨上神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茶水流入盏中,另一道声音慢悠悠道:“你我当年一同在无量师尊门下研习过药理,你的药,本座又怎会闻不出来?”
子梨上神愁道:“哎,也是,怪不得天帝大人总说本神并非运气不好,而是悟性不够,本神混迹三界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小战神,九曜宫的那位暂且不说,单说你,你我还有天帝老人家,当初可都是有过同门之谊的,而现在,天帝陛下掌管八荒,你呢,又是九泽的帝君,本神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修为再好,也不能将那太古时期的凶兽祖宗给砍死了,可没想到,你竟能掌控九黎壶。不过,话说那九黎壶,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本座也不曾想过,九黎壶竟然能收服那只凶兽,本座去时,是打定了与小绾同生共死的心。只不过,本座误打误撞,知道了九黎壶的秘密。”他压沉了声音,缓缓道。
子梨上神好奇道:“九黎壶的秘密?”静了片刻又道:“相传九黎壶在好几万年前就没踪影了,况且,当年九黎壶还在暮南帝君手中的时候,帝君亦是发现九黎壶的威力,实则比我们所知道的还要强大几千倍,可惜,这股力量太过强大,帝君还没寻到破解的法子。”
“九黎壶一直都在瀛洲,破解的方法,便是小绾的神骨。”
梦里不知虚实,我闭着眼睛,浑身半点知觉都没有,只能隐约听到长泽的声音淡淡道:“原来,小绾的神骨,一直都在本座的体中,破解九黎壶封印的东西,便是瀛洲神族的神骨,只可惜,历代君主都没有发现,才会枉死。”
子梨上神怡然道:“也许这就是命,他们瀛洲的命数罢了,况且,九黎壶在瀛洲这么多年,都未曾被发现,偏偏到了你手里才被发现破绽,九黎壶生来,大抵便是为了平此劫,而你是九泽帝君,除了你,无人有资格庇佑九泽,也无人有能力,救下这差些殉劫了的瀛洲女君。”
“小绾,她已经昏睡三个月了。”
“莫要着急,明珏天尊不是说过了么,她只是替你挡下了那一道灵力,元神被重创罢了。再让她休息休息,指不定过几日便能苏醒过来了。你无事的时候,也不要总守着你夫人了,去看看宸儿那小家伙,他这段时日被东海四殿下给接去了潮汐宫,听说咿咿呀呀的正在学说话,越发大起来,也越发安静了,天尊夫人喜欢的不得了,前几日还带他去天河抓鱼。你若再不将小东西给接回来,到时候你儿子就要被天尊一家给抢了去了。”
“她还未苏醒,本座不能轻易离开,她醒来之后看不见本座,会害怕。”他低着嗓音,呢喃道:“这一次,无论怎样,本座都不会再离开她了。”
我听着他的话,心头颤抖的厉害,可偏偏现在,我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我还活着,好在,我还活着……
记不清意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清晰的,只记得那日之后,我虽一觉醒来还是会忘记些许事情,可我的耳朵却能听清楚了身边的动静,记忆也开始恢复了。除却浑身难以动弹之外,其他的都开始恢复如初了。
长泽每日都会花上大把时间过来陪我,握住我的手唤着我名字,同我说许多暖心之话,那些,我都记着,从未敢忘记。
司命星君拟定好了成亲的吉日,便在六年之后,八月十五。
他曾说过,十五月圆,是个好日子,宜婚嫁。
彼时司命星君前来求见他,他便坐在我的床前,一字一句道:“本座欠她的,太多了,何止一生一世能够还的完,六万年前,本座便想娶了她,本座不求与她沧海桑田,只求,她能在本座的身边,便够了。”
司命星君大抵是看着我这副模样不大敢做主,便为难道:“帝君放心,本星君曾算过,此劫一过,女君命中再无劫难,帝君乃是上古之神,该经历过的劫难,也都平了,女君与帝君的缘分,乃是千千万万年修炼而来的,理应并蒂连理,但……女君若是一直这样睡下去,怕是会耽搁吉日。”
“这个无须担心,本座娶定了她,不管她日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是本座的夫人。”
那是我沉睡的这些时日来,第一次感觉到眼角湿润,长泽,还好,上天没有拆散我们,还好,我未失去你……
凤凰族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凤凰族女君继位之后,荒废政务,日夜守着一具男仙的躯体,不惜用自己修为与凤凰族的圣物前来给男仙疗伤,终于在两日之前,凤凰族内的梧桐树突然开了花,有仙泽缭绕在女君的宫殿之上,万物复苏,是浴火重生的迹象。
长泽同我说,洛子枫再过些时日,便该回来了,到时候他就带我前去游历人间,去我想去的地方,至于瀛洲君主的身份,还是还给洛子枫比较好。
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开心了好久。
宸儿在天上玩了一阵后,便被天尊一家给带回了瀛洲,小宸儿在天上长的甚快,听说天尊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走路,宸儿生下来仅仅一个月便被玉书给带去了天界,之后又随天尊夫妇在人间仙境生活了许久,对他爹总会有些陌生,子梨上神拉着他的小手,将长泽指给他看时,和蔼道:“这是你爹爹。”
小宸儿似有些踌躇,静了许久,才迈着小步子走过来,奶声奶气唤了句:“爹爹……”
天尊一家太喜欢宸儿,便私下认了小宸儿做干儿子,小宸儿也很有运气的认了明珏天尊做干爹,而小玄更是护着这个小侄子的很,每每天尊夫人同他抢小宸儿的时候,他便鼓着腮帮子赌气道:“小玄看在长欢姐姐肚子里有小玄的侄媳妇份上,不和长欢姐姐计较!”
一句话令天尊夫人咋舌不已,天尊大人为此还头疼的写了份书信送去太清境,长篇大论的同帝尊探讨了一下即便有二胎,也不能冷落长子的问题。
恍恍惚惚的又过了数日,长泽总担心小宸儿过来会扰了我,便时常将小宸儿关在门外,独自一人同我说话,我几度以为长泽是为了要独占我,才会赶走小宸儿,诚然,事实便是如此,小宸儿偷偷跑来看我两次,次次都被长泽黑着脸给赶走了,为此还引得子梨上神为小宸儿感慨了好几回,说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时常见,可是娶了媳妇忘了儿子的,你还是第一人。”
我便这样躺着,偶尔会出声咳几声,长泽便手忙脚乱的给我喂些茶,我能感觉到饿意,但奈何口不能言,便只有忍着。
元神彻底恢复的这日,是个日暮。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房中空荡荡的,长泽一早便被九泽的几位仙官给拖去了长庆殿商议瀛洲大难平却的后事。我初醒来,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好在是日暮之际,屋中的光线算不得刺眼,我便强撑着羸弱的身子打开房门,离开了厢房。
紫瑛殿中的桃花开得绚烂,我站在花下,昂头看着九天余晖透过花影洒在我的脸上,这样的天,这样的云,这样的花,真美……
“小绾……”那道声音嘶哑低沉,漫入我的耳廓,激起我心头阵阵涟漪,泪水瞬息间便凝满了整个眼眶,我笑着流眼泪,不敢再犹豫,转身便快步跑向了他,扑进了他怀中,淡淡紫鳞花香萦绕在鼻息前,我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拥着他,生怕下一瞬,他便不见了。
他亦是紧紧抱住了我,胸膛内那颗心跳的极快,大手抚在了我的脑后,声音柔若春风:“小绾,本座的小绾,你终于,回来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