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之际,寒冰利刃自舌尖飞出,他握住神剑,侧过身子躲开利刃,不待他缓上一缓,迎头便砸过来一根尾巴。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抬手方触及结界,便被那阵光给挡了回来。
利刃擦过他的袖口,险些伤了他。起初的血迹还未彻底消散,红光阵阵,映的结界内大片斑斓。我将心提至了嗓门,沉声唤他:“长泽小心。”
结界中的他约莫是听见了我的声音,俯下身子,玄裳委地,神剑插入水底泥泞,昂头瞧我时,动作稍顿了一顿。我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视线交融,一瞬间,灵台深处翻腾的厉害,记忆中玄衣人的轮廓云影绰绰,树树繁花下,他蓦然转身,手握一枚翠笛,明眸清澈如水……
这双眼睛,为何这般相似。
他收回目光,提起长剑,直起脊背后飞身隐入了血海之中,衣摆被血渍染湿,几道澄明划破黑暗,紧接着的便是妖兽的嘶吼声,他方才斩蛇所用的招式我并未看清楚,但我瞧的真切,他是只凭借一招便将九尾蛇妖兽的九条尾巴皆数砍下来的。
这个四海九泽,能一招将气候大成的九尾蛇给毙命的,怕是万年难得一遇。
布在水面的结界消散,我赶忙小跑过去,见他从容的将一物收入袖中后,神剑在手中化为缥缈,回身看我时,眸光柔和了不少,淡然道:“你怎么来了?”
我拧了拧眉头,不回答他的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臂上玄衣往上一捋,果然有疤痕。“这四日你在水宫中,每日用自己一碗神血来喂养九尾蛇,足足养了四日,才将它给喂成这个模样,亲自斩杀它,取它蛇心,便是为了给心上人续命么?”
他沉下容色,神情平静,将手腕从我指间挣脱开后,负在身后,漠然道:“此事与你无关。”
我瞧着他,不由被他这句话给噎住,是啊,他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与我何干。我嗤笑了声,摇头无奈道:“确然无关,但,你对我有恩,我关心你,乃是出于仁义。”
他侧过眸光看我,动了动薄唇,却未说话。
我深呼了一口气,假装平静的同他道:“你手臂上的伤口处理的太敷衍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遍,就当做,是报恩了。”
他沉默了少顷,轻轻道:“报恩?本座救了你两次,只包扎伤口,未免也太过简单了些。”
我睁大眼睛瞪他:“那你想怎样?”
“本座……”他陡然皱眉,玉手捂住了胸口,面上也变得苍白许多。
我见状一怔,赶忙伸手去扶住他的胳膊,着急问道:“你怎么了?”
他紧捂着胸口,颇为费力的道了句:“无……无碍。”却未想此话刚出,他便身子僵住,猛吐了口污血出来。
“血……”我诧异的看着那摊泛着黑色的血迹,恍然大悟道:“你被九尾蛇给伤了?”
“无妨,小伤罢了。”他沉着声,可血却顺着他的袖管子流了出来,吧嗒吧嗒的滴落在脚下珊瑚中。
我一时不知所措,昂头慌张问道:“你上次是在何处采的解药?”
他阖目,嗓音浑浊:“本座中毒已深,那草药也不能清除毒性。”
“我先送你回去。”我扶住了他,沉沉道。
他颔首道了个好。
水宫中夜明珠的光辉洒满整个大殿,他斜靠在水玉椅背上,任我将那湿透的袖管捋起,露出伤口。伤在用剑的那只胳膊上,许是利刃所划,伤口太深,毒性与我之前那次相比,可谓凶猛了不知多少倍。
“你说的对,毒性太深,那草药大抵是不管用了。”
他道:“无妨,这毒于本座来说,不会伤了性命。”
我晓得他功力深厚,这些毒对他来说,不过是受些苦楚,万万不会殃及性命。可……我为何就是放心不下呢……
这般盯了许久,他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沙哑道:“你这样看着本座的伤口,莫不是,要将自己当做药引来给本座解毒,以报救命之恩?”
我这才回过神来,昂头蹙眉看他道:“你想的美,想吃本君,做梦去吧。”言罢,我将他手臂上的衣袖往上拂了拂,低头便往着他那片伤口凑了过去。苦涩的毒血入口,他闷哼了声,凝着嗓音问道:“绾桐,你要做什么?”
幼时我误入蛇穴,被那大蛇咬伤后医神曾同我说过,解蛇毒有一简单方法最为有效,便是将伤处的毒血尽数给吸出来,如此即便是暂时寻不到解毒的草药,也会抑制毒素的蔓延。九州册中记载过九尾蛇这一毒物的心有生白骨的功效,但若是想得到蛇心,难如登天,今日他一招之内将蛇给劈了,中了蛇毒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九尾蛇蛇毒怪异,如被此毒伤了,不但解药难寻,连灵力也会暂时被封住,因此四海九州中无神敢打九尾蛇的主意。
长泽中毒之时便被封住了灵力,可依旧能一剑杀了九尾蛇,可见其功法证着实了得。
我俯身将吸进口中的毒血吐了出来,舌尖有种灼热的感觉,我未抬头,轻声道:“我幼时被蛇咬伤过,大夫便是同我这样说的,你现在体中灵力被封印,若不能出这水宫请良宵神君帮你解毒,还是会危及性命的,即便你命大,性命无虞,也会损个几万年修为的。”
他和煦的目光洒在我头顶,沉默了少许,道:“你,不想让本座死?”
我艰难呕出血,没心没肺道:“自然,你死了,那我岂不是要在这深海水宫中给你守一辈子的灵?”
他斟酌了阵,沉吟道:“神仙死了,是灰飞烟灭,没有灵。”我手上一僵,嘴角猛抽了阵,他蹙眉瞧我,问道:“为何不用灵力?”
“……”我昂起头,“您老人家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我的灵力不是早便被你给封印了么?”
他迟疑,淡淡道:“给你下的封印,入水宫前,本座便给你解了。”
我一呛,嗓门似火烈烈,惊诧道:“啊?”
他抿了抿唇,好看的凤眸内柔光浅浅,认真瞧我道:“本座,以为你早便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