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懦懦道：“三哥，你冷不冷，小玄有些冷，小玄还没有在破庙里过过夜。”
提起衣袍往小玄的身上掖了掖，我抱紧了小玄，施法将破庙的门窗给关严实了，安慰道：“若是冷了，就往三哥身边来一些，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小玄轻轻嗯了声。
我昂起头，看着昏暗的屋顶，竟没有半分睡意，也许是方才太闹腾了吧，心跳也有些快。
“小玄……”
“嗯？”小玄用鼻音回着我。
我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好像听见，黑无常叫长泽，帝君？”
这六合九州中，除却了天界的那几位帝君之外，固然我是想不到还有他人，帝君，他究竟是谁……
小玄伏在我的腿上有气无力：“啊？什么帝君，没有啊。”
“是么？”我开始质疑我自己，低声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这几日被那婚事给搞迷糊了，满脑子中，只剩下了帝君么？”
小玄没再和我搭话，静悄悄了阵后，他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彻底睡熟过去。
我抚着小玄的脑袋，将袍子又往他身上掖紧些，自己靠在冰冷的墙上，睁着眼胡思乱想。
所谓胡思乱想，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罢了，可这样想了甚久后，我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六万年以来，我头次做了个不一样的梦，那梦里，我和一人拜了堂，成了亲，我爱他入骨，甚至觉得只要瞧见他，心里便很欢喜很欢喜。
他为我将家中种满了海棠树，只要风一吹，便会有漫天花雨坠落，如火如荼。
可后来，他死了。
至于为何而死，记得也不太清晰了，但我还记得，漫天银箭朝我们射过来时，他忽得便将我推开了，我伸手想要去拉住他，可是为时已晚，那银箭穿进了他的胸口，他皱着眉头瞧我，身影一个趔趄，口中吐出一抹血，霜色薄唇一动一合，该是在说些什么，但我听不到。
心口像是被匕首深深刺入再拔出来一般的疼，我拼命的想要抓住那抹影子，但明明咫尺之远，却是那样遥不可及……
那是个梦，一个令人忍不住去回想的梦，梦中的我究竟回到了哪里，身畔的一切都显得那样陌生，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院子中栽了颗桃花树，树下还有青衣人披着玄色披风的背影，可我不识的他，也不晓得，他姓甚名谁……
雨是何时停歇的，我已经忘得干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鼻息前还有沁人心脾的檀香味。
眼皮艰难的动了动，欲要睁开，却没有多少力气。耳畔孩童的嗓音稚嫩道：“二哥你看，三哥她终于醒了。”
二哥，难道我们回来了？
“她还很是虚弱，你先别吵，让她再睡一会。”男人沉稳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我焦躁的心安下一阵，不想再这样睡下去，便艰难的睁开眼睛，洒进眼眸的光很强烈，我皱紧眉头，赶忙用袖子去遮了遮。
男人沉吟道：“身子还虚着，怎么就不睡了，你若再睡一日，明日便可受许多。”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嗓子生痛，细声道：“水，嗓子好痛……”
小玄闻言赶忙去倒茶，迈着小腿刚想端茶盏爬到我身边，便被长泽给及时捞了回去，端起桌案上早已备好的药汤递了过来，道：“渴了？先喝些药，止止渴。”
我抬起袖子，眼睛刺痛，想要去适应那隔窗渗进来的眼光，支着身子从被窝里爬起来，虚声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记得我和小玄在人间……”
“嗓子不痛么？”他凝着声问道，玉手端着药碗，修长的手指捏着汤勺，轻轻舀了一勺，凑近唇边吹了吹，待那热气吹的差不多了，朝我送了过来。我怔怔得瞧着他，素日中的他淡漠如风，着实少见这样用心的模样。他见我呆着，眉头皱了皱，道：“喝完这些，本座再回答你的问题。”
那双眼睛，清澈有神。我看得失了神，半晌儿后才红着脸低下头，乖巧的一口饮下他喂过来的汤药，嗯，有些苦，甚至还有些令人作呕。汤药在口中回味了一阵，我猛地推开了长泽的药，俯身便将口中汤药全吐在了地面上，剧烈的咳了两声，头晕目眩。
“绾桐。”他单手扶住了我的身躯，眉头拧得更紧，我拿着袖子捂住唇，心口震得厉害。小玄见状吓得声音打抖：“三哥怎么了，咳成了这样，连汤药都灌不下去了。”
其实倒并非是汤药的问题，只是我自幼便吃不惯带猩苦的汤药，以往吃药的时候须得在汤药中放一味去腥去苦的，方能咽得下去，若不然的话，就只有吃多少，吐多少的份了。
“良宵。”他扬声唤道，良宵神君便也在那片刻间推门而入，大步赶了过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药……”
小玄道：“药是从医神爷爷那里找来的，医神爷爷说，此药专治风寒。”
“无事，是我自己喝不下去罢了。”我勉强缓过一口气，双颊灼热的解释道：“我，我幼时就不能喝药，只要喝药，就会全部吐出来。”
长泽撂下药碗，眸光黯然，“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为何不说……我将头埋低几分，浅浅道：“方才，我忘记了。”
一时间，屋中的神仙都好似被我的话噎住了，长泽起身负手道：“既然不能吃汤药，良宵，去医神那里拿些药丸过来。”
“我，我可以自己痊愈的，不必麻烦你了。”瞧着他，心又莫名的虚了。
他回眸看我，静了片刻，道：“你麻烦本座的事情，多此一桩，也不多，少此一桩，也不少。”
我哑然，昂头看着他，有些楞。良宵神君无奈的摇头浅笑，同长泽行了个礼之后便退了下去。小玄将早便倒好的茶水端了过来，送给我柔柔道：“三哥你听话些，不吃药，病是好不了的。”
我接过那盏茶，心中尚有些悸动，昂头偷偷瞧他的背影，高大欣长，颇有玉树临风之美。长泽，他原来也会关心人，只是关心人的方式，与旁人的不大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