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那地方人杰地灵,种什么便可以养活什么,这玉,该是种在哪个地方比较好呢……
“真有那么不想嫁么?”沉甸甸的声音从头顶飘了过来,我捧着玉怔了怔,再昂头看他的时候,他却转眸避开了我的眼睛,面上虽强装镇静,但眼里倒生出两丝慌张,我不明白看着他:“你说的是,哪个?”
他拂了拂广袖,风轻云淡的启唇道:“无事,只是本座忽然想起了你说过,你是逃婚离开家门的。你,你的未婚夫婿待你不好么?”
我捧着玉总算是明白了他想问什么,提及未婚夫婿这四个字,我失落的叹了声:“其实,我没见过他,我也晓得他长得什么模样,脾气好不好之类。我只知道,他的品阶很高,唔,比你还要高出那么一些。既没见过,何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本座听说,你与白渊,是旧相识。”他握紧了杯盏,声音飘飘渺渺。
我颔首道:“嗯,旧相识不假,我在很多年之前便认识了。那时候,他像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却又很熟悉的人。”
“所以,你觉得他很熟悉么?”他的嗓子,似是有些哑,这样听着,难免平添了些颓然。
我捧起下巴,望着天道:“我这个人吧,生来记忆就不大好,很容易认错人,若说熟悉,我瞧着你,竟更熟悉些。”
他手上一抖,茶盏中的茶水荡出波痕,缓缓抬头,声音很低道:“是么?”
我牵强的扯了扯唇角:“是啊,也许真的是我脑子坏掉了,我哥哥说,这个症状完全是因为我三百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那场大病烧坏了我的脑壳,所以我三百岁之前的记忆,能够想起来的很少,多半,都空白了……”
啪——
茶盏从他手中坠落,摔在了地上,碎成两瓣。我被这茶盏破碎的声音给惊住,我晓得自己的身世比旁的神仙凄惨了些,但,长泽也不必反应如此激烈吧。
碎片在原地化为飞花流逝,消失的干净,他神魂不定的从茶盘中重新拾起了只杯盏,低声沉吟道:“本座,方才手滑了。”
我不相信,这个借口寻得也忒不专业了些吧。俯身凑近他些,我厚着脸皮道:“你也觉得我命中多舛了些,对不对,其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习惯了。说来也是因为我自幼就不太平的原因,我哥哥不忍心再教育我,凡事也都要纵容我些,才会令我如今胆子越来越大。”说到胆大,我越来越佩服自己,连九泽帝君的婚事都敢逃,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听罢我的话,脸色愈发沉重。
“绾儿你瞧瞧,良宵神君刚从外面带回来的野果子,这果子还挺甜……”楚嫣从后院心情大好的窜了出来,一抬头对上长泽那双幽深莫测的眸子,手上盘子一滑,野果子尽数跌进了尘埃中……
“啊,果子!”我苦着脸行了过去,怜惜的看着满地野果子,蹲下身子就要去拾起来。楚嫣依旧楞在原地走神,云里雾里的道了句:“是你……”
我满心扑在了野果子上,伸手再去拾的时候,手腕上蓦然一暖,五根纤长的玉指搭在了我的手上,我稍楞,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又一次离他这般近,那张咫尺之遥的容颜,果真是百看不厌。
“已经脏了,你若还想吃,本座命良宵再去寻。”不由分说的将我拉了起来,我哎了一声,看着满地果子愁道:“这果子脏了洗洗便好,不必再劳烦良宵神君去寻了,好歹是神君一番心意,不可糟蹋了。”
他毫无征兆的拉黑了脸,紧握住我的手腕,顿下脚步,力度之大险些令我撞上去。好在我及时稳住了身子,警惕的瞧着他:“长、长泽,你要做什么?”
“心意?”他敛紧眉心,眸光却柔和了许多,凑近我两分,吐息如兰:“这种心意,你想要多少,本座都可以给你。”
这反应,也太大了些吧。
我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的看着他,壮着胆子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那个,长泽,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攥住了我另一只手,眼神沉如浓墨,大手倏然搭上了我的肩头,只稍稍用力,肩上衣衫便被他给扯下了两分,露出一截肩膀。
我呆住了,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得吞口水。古来今往那些被扒衣服的女子们当着登徒子的面不该扯着嗓子喊些什么么?但,为何我瞧着他这张脸,却如何也喊不出“非礼啊”这三个字……
索性他只是将我肩上的衣物扯下,并未再做旁的,只是紧握着我的胳膊,抬指抚上了我胳膊上那两朵艳丽的海棠花,嗓音混沌:“这花……”
我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扯我衣物,是想看这两朵花?”皱紧了眉,我不悦道:“这是海棠花,我幼时胳膊受过伤,有两道很丑的疤痕,这是我身边的侍女所纹,她说只要纹上了,疤痕便会被遮住……”我傻乎乎的将胳膊上的衣物再褪低些,自己看着胳膊捉摸了好一会儿,喃喃道:“看来朱雀说的没错,海棠花果真能遮住伤疤……”
肩上蓦然多了件衣衫,他将外袍罩在了我的肩上,语气和缓:“对不起……”
我糊里糊涂抬头,哦了声,大度道:“咳,看在你如此诚恳认错的份上,我就,勉强不生气……”和他相处了整整两个月的时日,我晓得他不是什么不仗义的神仙,而他突然这样做,多半是受什么刺激了,可谁会刺激他,难道是白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肩上有东西的。”
一抬头,竟发现他的眼眶内攀上两道血丝,替我拢紧了衣衫后道:“猜的。”
“猜的?”我摸了摸鼻子,眯着眼睛问道:“猜的,会有那么准么?”
他不再答我,目光沉沉,指腹握住我的肩,极轻道:“是我对不起你。”
他说,他对不起我?
楚嫣拾完了果子站起身来,怀中抱着果盘子面色如霜,定定的看了长泽半晌后,才扯出个难看的笑道:“原来,你就是绾儿的救命恩人……”
我拢着肩上的衣物,疑惑的问楚嫣:“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