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开什么玩笑,这么说所有人都该去作恶了。”
她摇了摇头。
“不,你们不一样,你们有来世,而我没有。
我和铁婆婆是仙树上的灵枝,那仙树三百年一凋零。
三百年听着不短吧,其实弹指一挥间。
我已经298岁了,你可知道算着日子活下去的那种滋味?”
我愣住了。
“铁婆婆不懂,她以为我把她困在铁树岭是害她,其实我那是不想让她和我一样。
人挪活,树挪死,我们既然是树上的灵枝,只要扎根,就不一样了。
你说的对,她是我最不该骗的人,我只是不想看见她死在我前面。”
“还有,你有句话没说对,我虽然没有来世,但却也是有前生的。
我就是想知道仙树的前生是什么,为何你们是人,而我偏偏是灵枝呢?”
马老爷铁面无私,倒也通情达理。
在金婆婆被沉入忘川河之前,满足了她的愿望。
金婆婆笑了,想来是看到了她想见的东西了吧。
我回到家,把之前小心存放的美人皮拿出来,与美人骨合而为一。
白消颜终于活了过来。
他望了望四周,又望了望我,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那家伙良心发现了,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我忙向他讲述自己在酆都城的经历,白消颜说道:“我就知道,要她良心发现,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其实,她可能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吧。”
白消颜说道:“在一,在二,不再三。
你被她骗了两次,居然还敢信她的话?”
“这次真的不一样,因为她已经……”
随后我带着白消颜来到金婆婆给我的那个地址,我知道这三百年金婆婆攒了不少钱。
我不打算多取,只要能够我和雪晴搬离老鼠街就行了。
其余全都交给白消颜作为之前的报答。
我看了看眼前的小屋子,显然是一处茅厕。
“她把宝物藏在这种地方?”
白消颜摇着折扇背过身去。
“第三次。”
我心里一颤,忙掏出金婆婆的筷子。
她说把铁婆婆困在铁树岭是为了她长寿,但长寿和自由之间,应该由铁婆婆自己选择,所以托我把筷子送回去。
白消颜对着筷子瞥了一眼。
“这可奇了怪了,仙树上能长出竹枝?”
我不敢相信,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支竹筷子,上面甚至刻着字。
“孙记桂花糕”。
“怎么会这样!”
白消颜说道:“你以为马老爷的牢房真的关得住她么?
骗你过去,只不过是为了调包你身上的筷子罢了,筷子才是她的命脉,不把筷子丢进忘川河,你以为她死得了吗?
还有,谁告诉你仙树三百年就凋零的?”
我仍然不敢相信,冲进那茅房,里面居然贴着一张纸。
“谢啦,有缘再见。”
白消颜说他在酆都城还有些事,所以要晚些再回去料理雪晴大姐那女人。
不出所料,次日他去了画皮白家在酆都城的宅子。
出来之后,他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我想应该是又和家里吵架了。
关于他和白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大哥,要不咱们去喝酒吧,我请客。”
他笑了笑,有种苦中作乐的样子。
“好呀,去他的白家,我就是我自己,我是个男人。”
望着招牌上那动辄几十两银子的美酒,我不禁有些颜汗。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白消颜被金婆婆骗走美人骨之后,我记得他也是一穷二白了。
这时他却是一摆手。
“还是我请吧。”
说着掏出一沓银票,全都是百两的大票子。
我看得疑惑,他却说道:“他们不认我这儿子,但我终究是白家人,我要是潦倒了,丢的是他们的脸。
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起要当一个败家子。”
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就却之不恭了,今天就享受一把。
酒楼台上的歌伎唱着曲子,台下全都是富家子弟,喝酒划拳,和上面可以说是没什么差别。
白消颜叫了一桌子好菜,却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喝闷酒。
我觉得他还是在想谢必安的事儿,但不敢多提。
这时一个说书的敲着铜锣,走上台子,喊道:“各位,不知你们听说了吗,明天睡三秋要作画了。”
台下人一通喧哗。
“睡三秋要作画?不可能吧……”
“我记得他上一幅画应该是在十年前。”
“错了,是十一年。”
“哎哟,这回不知道谁能抢到他的真迹。”
“那得花多少钱呀。”
“睡三秋的画,多少钱也无所谓呀。”
白消颜喝得微醺,对周围的喧哗充耳不闻,我则是觉得这些家伙太夸张。
捧臭脚也不带这么捧的,简直比上头那些追星的还要疯狂。
这时又听有人说道:“比起谁能抢到真迹,我更好奇这回的画中人是谁。
睡三秋非人物不画,风景只是点缀,上幅画是楚江王的女儿出阁,给了他灵感。
这回真不知道谁能有此荣幸。”
“睡三秋非人物不画,又偏好画美人,要说美人,恐怕得是画皮白家的几个女儿之一吧。”
“对对对,再美,谁能美得过画皮呀。”
听他们谈到白家,白消颜这才勉强从桌子上爬起来。
“美?一副空皮囊,三斤死人骨,要真是以画她们做画,只能说睡三秋也是徒有虚名,俗不可耐。”
在这里喝酒的都是些人物,听了白消颜的话纷纷投来目光。
“呵,挺横的呀。
一句话把白家和睡三秋都贬得一文不值,你谁呀你!”
白消颜说道:“我没说睡三秋一文不值,我是说他要跟你们一样觉得画皮很美,那就俗不可耐。”
“呵,那不还是一个意思么。”
另有人说道:“这家伙好像就是个画皮鬼呀,怎么骨头都露出来了,他的那一半脸呢,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画皮鬼……”
白消颜不再和他们啰嗦,一拍桌子。
“结账。”
这几日酆都城并无大事,我们这些白帽子夜叉都很清闲。
当天午后,范无救突然把我叫到跟前。
“那什么,小杨呀,你待会儿多带些人去东街。”
“大人,东街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不是那睡三秋要作画么。
到时候整条街肯定围得水泄不通,你们过去负责治安,防患于未然嘛。
对了,别忘了帮我占个好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