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眠这幅画名为《暮霞芍影》。
宫女接过来最先给了太子和公主赏阅,二人看了看,并没开口评价。
魏烟柔借着空隙也看见了,眸色一亮,微微点头。
回廊上一片寂静,容枝荔隔了两个桌子,看不清他们神色,却在沉默中流露出个得意的笑。
“不知眠姐姐画出了个什么出来,竟叫太子与公主都哑口无言,连点评都无从下手。”
崔苓筠附和:“是啊,该不会是知道自己比不过闲清阁的名师高徒,所以交了张空白画卷上去吧?”
二人交换眼神,嘴角都带着嘲弄。
张明月迷茫,她将手里团扇翻来覆去的看:“怎么会呢,明明妙羽斋扇面画的可好了!”
“抄袭别人的高超创意与灵感,自然也能产出来些西贝货色,明月妹妹快把手里扇子扔了吧,不觉得丢人么?”
裴伊然淡淡道:“结果还没出来呢。”
其余小姐们也着急,想问问为何太子公主不发一言,却也没有敢张口的,直到柔嘉将画看了又看,抬起眸子肯定道:“今日这画,明显妙羽斋更胜一筹。”
“什么!怎么可能!这不对!”
容枝荔站起身子,大声道。
她方才说的那些讥讽酸语也叫周遭邻桌都听见了,此刻都目光凉凉看她:“容大娘子急什么,方才不是还笑容满面等着结果,如今出了高低,怎么好似不高兴呢?”
柔嘉也沉了眼:“那依你而言,本宫判闲清阁赢就对了?”
“不、不、臣妇不是这个意思。”容枝荔忙行了一礼,“只是赏画本就是容易主观臆断……”
她越急越是说错话,心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桑眠怎么可能赢过池行之的亲传弟子!
而且方才吴白画作她看了的,没有丝毫短处,实乃佳作!
桑眠凭什么赢的?
容枝荔越想越不对,她以前是见过桑眠画画的,别说是芍药,就是根草也勾勒的歪七扭八,这其中一定有诈!
她暗自想着,莫不是……
“你是怀疑本宫被收买了,所以昧着良心站在桑姑娘这边?
心中所想被说出来,容枝荔一惊,急忙否认,却又不死心道:“不如公主将画作给诸位姐妹一同欣赏一番,看看是何等佳作入了公主的眼?”
“哼。”柔嘉冷笑。
她爱看热闹不假,可这不代表一个小小官家之女,侯爵娘子就敢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质疑她公主决断,当下便将画作一扣,唇边笑意没了下去。
“容大娘子看来是对自己铺子里的画师太有信心了,那不如来玩上一玩。”
“待会儿叫几个宫女太监过来,不说画作出处,只让他们说出更好的那副,若最后是闲清阁胜出,本公主未来一年的扇子都从你们那儿订。”
“若是妙羽斋胜,你就给本公主和那桑姑娘都磕三个响头如何?”
她玩心大起,微微扬起脸,骄矜挑衅。
崔苓筠傻眼,轻声劝着容枝荔道:“柔嘉公主说桑眠胜就她胜好了,你何必要忤逆她,她可是天子最宠的公主。”
众人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若是妙羽斋真胜了,自然抄袭之事不能成立,给那画师磕头赔罪倒也是正常……”
“是哦,毕竟害的人家刚开张不久又要闭店重整。”
“这桑姑娘也是能耐,以前可从没听说过她画技如此高超。”
容枝荔有些发慌,可自己已经算是得罪了公主,即便这会儿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况且她是真的不信桑眠有本事赢过吴白。
虽然强行说她是妙羽斋画师,可容枝荔知晓这是不可能的。
妙羽斋从去年开始在上京大火,那时候桑眠还在侯府后宅里头,与妙羽斋八杆子打不着,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幕后画师。
她咬牙:“好,就按公主说的来。”
柔嘉笑,不知是该夸她有自信还是有胆色。
远远喊过来一个小太监,“你去找七个宫女太监过来,这里有两幅画,帮本宫看看哪幅更好。”
她说完朝容枝荔摊手,意思是自己多余的字一个也没说,并没有透露两幅画作任何讯息。
那小太监最喜欢听小公主差遣,知道这位矜贵娇气,可从来都是玩心大,对下人并不苛待,反而会时不时吩咐些奇怪的活计,做完还给赏钱,因而很快便从别处叫来了三个宫女,四个太监。
两幅画作摆在桌案上,容枝荔十分忐忑,她看不清内容,却能听见太监宫女纷纷都说了右边好,再也忍不住,忙上前去看右边画作,她身子一抖,血色顿无。
这幅画不是吴白的,但叫人一看就明了孰高孰低。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哇,好美——”张明月惊讶,“这幅可真的绝了,余晖一洒,整幅画都活了,比吴白画师那张更有盛放气息。”
“是啊,容大娘子,你怎么看?”
容枝荔只觉眼前一黑,她颤抖着唇,百思不得其解。
那破落户出身的桑眠怎可能画出这等上作……
柔嘉已经将桑眠召到廊下,她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规矩的给公主太子以及各位夫人小姐请了安。
“竟然真的是那侯府原来的大娘子。”
“你有这样的本事,那平阳侯竟是不知?”
桑眠不卑不亢:“小女只是略懂些皮毛,趁着空闲时间赚些银钱傍身,不足为外人道。”
众人都知晓她方讨回了几万两嫁妆,此话是在谦虚,便都围了上去,纷纷想要定制扇面。
张明月握了她手,眼睛放着亮光:“桑姑娘,我前些日子找你定了一把呢,可开始画了?”
桑眠点头,说后续会亲自送上门。
容枝荔望着处在人群之中的桑眠,手里帕子被硬生生撕扯开来。
柔嘉勾唇道:“诸位,还有一件事情呢。”
“容大娘子,愿赌服输?”
容枝荔不服。
“会画又怎么样,那也改变不了抄袭事实,我们闲清阁的扇子前脚刚卖出去几日,她妙羽斋就出了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桑眠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