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进去,轻轻的喊了一声武姐,可能声音太轻微了,武姐没有听到。正在纠结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武姐抬头刚好看到了我,我们的视线刚好碰撞在一起。
随后武姐就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了我的面前。
“沐森同学,感觉你今天的气色不太好”武姐道。
我和她说了今早我流鼻血的事情,以及医生的建议,她听完后,给医务室打了一个电话,让医务室送一个轮椅过来。
一个大小伙子坐什么轮椅啊,我是十分抗拒的,最终耐不住武姐的温柔安排,我还是坐上了轮椅,坐上了轮椅后,不得不感慨,真香。
这里的每栋楼都有电梯,坐轮椅也很方便。
刚进来大风陶瓷厂的时候,外面的天气,还是晴空万里,这才过了半小时不到,外面的太阳已经被乌云遮蔽了,还刮起了大风,风声呼刷呼刷,吹的外面道路上两边的树叶直响。
武姐推着我,朝着车间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声音有点嘈杂,就看到一圈人,一起围绕着一个地方。
旁边还有人在喊“不要跳,冷静点,你还有老婆孩子”。
楼下的安全气垫也刚刚从消防车上拿下来,还没有铺设。
只看到有一个人在前面这栋楼的楼顶,一般楼顶都会封死,不知道他是如何爬到顶楼。他的双脚悬空,坐在了楼顶的女儿墙上,在他的脚下,还放置了一副横幅,横幅内容:“工厂不管员工死活,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武姐认真的看了看,发现是昨天来人力资源部闹事的那几个人,楼上的正是昨天员工的带头人,他正在楼顶上,其他几个人站在楼下,拦着其他人不给上去。
保安几次想冲进去,但是均被拦了下来。武姐和我说:“你在原地稍等一下”,然就就走到了人群中,她对着楼顶上的带头的员工及拦门的几个员工,大喊道:“大家坐下来谈,我们的解聘是合法的,你们还有工会在,不要激动。”
本来前几句听着,那几个人没感觉,只听到提到“工会”两个字的时候,坐在楼顶双脚悬空的那个员工,瞬间激动了起来,大吼道:
“你放屁,工会主席、工会成员都是你们的人,它哪里保障我们的权益了,投票选职工代表的时候,你们都有暗示性的操作,还不是按照你们的要求选择的人。”
武姐此时有点尴尬,她的岗位职责不是员工关系,不负责员工入离职管理,她插话后,容易引起别人误会,她也不能做出任何承诺。
想了想,武姐反朝着对面大吼道:“张哥先下来,一切都好说,你的资历在工厂里是很老的,领导已经在考虑你们的问题了。”
“领导只管自已,是不会管我们死活的”对方说完这句,再也不回话了。
本来我离的距离算是挺远的,但是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晰,所以我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人群中继续吃瓜。
本想继续吃瓜的我,没想到后面自已才是中间的瓜。
楼顶叫做张哥的一直在楼顶闹,但是工厂的领导一直没有人出面解决问题,消防员的已经在楼下铺设好了安全气垫,但是我听到消防员私下里悄悄的说:“这个铺设的面积不大,如果他跳下来,受到风的影响,可能会落到安全气垫之外。”
听到这个我心里挺紧张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样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工厂没有领导出面解决。
一个小时过去了,工厂还是没有领导出面解决。
两个小时过去了,楼上的张哥充满了失望,他认为他们是被放弃的那批人,但是其实他也不想死,但是今天已经闹成了这个局面,如果不跳下去,很多看戏的同事,可能会嫌弃自已,抱着这个心理,张哥看了一下楼下的安全气垫的位置,准备朝着安全气垫中间跳下去。
他的动作牵动了楼下吃瓜群众的心,到场的警察此时已经制服了他那几个拦门的工友,但是没想到,他们把里面的电梯给破坏了。
救援人员爬三十多层楼,爬到楼顶后,发现顶楼被从外门锁死了。这个门是纯铁的铁门,不是木头做的门,但是我们没有带合适的工具,随后赶快通知楼下的人再送破拆剪上来,正在破拆剪送上楼的路上,楼的外面听到了集体的惊呼声。
救援人员在楼内听到了惊呼声,一听肯定是张哥跳下去了,而且还出事了,除了惊呼声外,还伴随着哭声。
本来吃瓜的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变成了瓜的中心地带。
跳楼的张哥,本来是对准了安全气垫跳楼的,在跳下去的一瞬间,有一股较大的横风吹来,张哥被灌了一大口的风,想说话也说不出来,脸都涨红了。
张哥的位置被风吹的偏了,落地的时候,自然没有落到了安全气垫上,他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整个人就血肉模糊了。
而我就是距离最近的人,张哥跳下来的时候,因为偏离了原有的位置,刚好落在了我的正前方,差一点他就要撞上我了,我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这时张哥的眼睛好像还能动,像是再说,他也不愿意这样。
因为距离最近的原因,我的身上,从衣服到裤子,都溅了一身的血,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红人一样。
我的脸上,头发上也是有喷溅的血液,蠕动了一下嘴,感觉血液就要往嘴里流动的感觉。
当时的我,真的吓傻了,话都说不出来,呆呆的愣在原地。
武姐看到我这个情况,把刚刚用的轮椅推过来,不管我是不是呆愣的情况下,先把我按到了轮椅上坐着,我的双腿都在打摆子,我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120的医护人员在张哥爬上去跳楼的时候,已经在旁待命,在旁有两辆120的救护车。
120的医护人员,迅速的把旁边血肉模糊的存在抬到担架上,他们一点都不害怕,这是他们的职业能力,他们并不像我一样,我的腿依然在打着摆子,把张哥不动的身体送到120的救护车里,他们回头看了我,武姐示意他们先走,还有一辆救护车。
没想到,人生头一次坐救护车,是被人抬着轮椅抬到救护车里的,虽然我自身并没有什么疾病,但是在颤抖的双腿,还是出卖了我的心里情况。
随着救护车门的关闭,我最后看到的是外面,还摆放在地面上的没有起到作用的安全气垫。
因为就近就急的原则,依然还是把我们送到了今早我去治疗的那家医院,医院急诊科的医护人员已经在路边等待,进入到医院急诊科的道路,也已经保障通畅。
我们直达了急诊科门口,虽然两辆救护车先后从大风厂出来,但是到达医院的时间基本是一致的,医护人员先把张哥给抬了出来,听了听,见没有心跳了,边坐心肺复苏,边把他拉到医院里。
轮到我的时候,虽然我身有很多血渍,但是他们看我身上毫无伤势,跟车的武姐及时的解释了我坐救护车的原因,此时我是话也说不利索。
急诊的医护人员中出来了一个男性工作人员,他拿了一套新的衣服,说带我先去换个衣服,推着我进到了医院里。
到医院的厕所里,我已经被吓得没有力气能脱下衣服和裤子了,是这个大哥帮我换了衣服,人生中除了父母以外,第一次有其他人帮我穿衣服。
他又推着我找到了武姐,正看到武姐在打电话,说到了我的名字,估计是在汇报刚才的事情吧。
武姐打完电话,看到我已经过来了,就和这个大哥一起,推着我进入到了急诊科内;门口的护士是刚才在外面准备接诊的护士,她和武姐说,“刚主任说了,他的这个情况不用挂急诊,直接看心理医生会好一些。”
武姐这个是时候也犹豫不决,她觉得应该给我父母打个电话,告知这个事情,毕竟谁好端端的会去看心理医生。
我和武姐说,“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自由行动,就不占用医疗资源了,”我直接站了起来,并且还跳了跳,表演了一个摸高。
武姐赞叹了我的心理恢复能力,如果是她,可能要休息起码一个星期才能康复。可能家里的培养比较好,从小对我的思维能力,思维方式有加强训练。
我认为人死了,只是去了一个我们所看不见的,所不知道的神秘领域,我并不为人的离去而感觉到特别的悲伤,只是会觉得惋惜。
我和武姐说,这里距离我家比较近,可以自已回家,回到家今天的事情,我会和我爸妈沟通的。
武姐怕我不是真的想回家,硬是要把我送到家门口,然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