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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山坡上,任时年趴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双眸紧闭,身上裹着那白色绒毛的大衣,而她旁边的男子迎风而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都已经站在这里一天了。
突然,窝在草地上的人动了动身子,紧接着,眉头一紧,睁开了双眼。
她轻轻的坐起身,因为是在山坡上,所以这里的风会有些大,她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身上那雪白的衣服,最后还是将身子上的衣服往身上拢了拢。
任时年仰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问:“你是谁?”
男子应该是在想事情,所以并未察觉身后的人醒了,这会听见有人说话,顿时有些惊了惊,他缓缓的转过身。
可却给任时年吓了一番,她看着他脸上那狰狞的鬼脸,顿时脸色一白,将头扭到了别处。脸色不是很好,诺诺的出声:“我这是死了么。”
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男子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随后淡淡的开口:“你没有死,这里是神都……陌延。”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凉,却又像烈日的清风,让人听了再难以忘记。
紧接着又听到了男子的声音:“本以为你这一觉会睡上个十天半月,不成想,你却一天就醒过来了,倒也是个人才。”
任时年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道:“我从小就跟着师傅一起长大,从小到大吃的灵丹妙药比吃的饭还要多,所以这么早醒过来也不足为奇……师傅告诉我,长大了一定要回到神都……师傅,我做到了,我已经回到神都了,您知道吗?”
男子看不出任何表情,却缓缓的蹲下了身子,这才发现,原来地上的人已经哭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男子伸出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问:“丫头,哭什么?你师父呢?”
任时年摇头,又摇头:“师傅他前不久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哭出来。
良久,任时年终于止住了泪水,她瞥了一眼男子,只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别处,因为他的面具实在是太吓人了。
任时年底下头,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身子却是一僵,猛的抬起头看向他,这次她没有逃避,直直的跟他对上了视线。
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然,一愣:“怎么了?”
任时年将小手哒在了他的手腕,若是换成别人这么把他的手腕,他早都一巴掌把他拍死了。可他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中毒了?”这是任时年把脉以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问的第一句话。
他是陌君延,是神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当然知道自己中毒了,只是,这具体是什么毒他也不知道。
任时年又仔细摸了摸他的脉象,眉头也随之越皱越深:“到底是什么毒呢?我心里有好几种答案,但是也都不敢确定,但我也可以明确的说,你现在中毒很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性命不保啊,尤其像你这种修为较高之人,弄不好这一身修为都……”(会废了。)
还没等她说完,陌君延就已经站起来了,虽然看不见面部表情,不过可以断定,他此时的情绪应该不是很好。
任时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说:“你最好不要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半晌,他的声音又传来了:“你可知我是谁?”
任时年头也不抬:“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本尊乃是神界月神祭司,你可知欺骗本尊的后果会如何?”
任时年的心突然漏跳一拍,脸色也渐渐发白,不光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她刚刚给他把脉时已经知道,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他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他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什么人下毒会让他也浑然不知呢?
想到这,任时年的脸色更不好了,只有一个人了,那个人应该就是神都的教皇神尊了!这么算起来,这一圈里没有一个是她惹得起的,随随便便来个人动动手指,她就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陌君延见她定神了,用力咳嗽两声,任时年一愣,突然跪在地下,道:“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您就是月神祭司。”
见陌君延有开口的意思,任时年赶忙接着说:“小女子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月神祭司不计前嫌,小女子刚才不过是说了些胡话罢了,还望月神祭司不要往心里去。想必月神祭司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小女子就不打扰月神祭司了。”
说着,任时年站起身就要走。
陌君延只是淡然的开口:“你就不怕本尊杀了你?”
虽然这句话被他说的轻飘飘的,但任时年还是感觉出了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没想到,看起来一无是处的你,心思竟然也这般紧密……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给我种下这毒的可不是教皇。”
任时年缓缓的转过身,陌君延接着说:“给我下毒之人,是玖岚族的仓皇。要不然,我也不会去葬命崖,我本以为到了玖岚族可以多少知道身上的毒,却不曾想,一无所获。”顿了顿,接着说:“你不用担心这些,只要是替我做事,我护你周全。况且,你这条命可是我替你捡回来的。”
说着,陌君延向任时年挑了挑眉。
没错,她这条命确实是他捡回来的,师傅说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任时年皱了皱眉,道:“不是我不帮你解毒,是这毒,我根本就不会解啊。”
陌君延没有说话,放开视线,将视线放在了远处,半晌,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走吧。”
任时年顿了顿,刚要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却听见了一个声音:“衣服送你了。”
任时年看他一眼,随之向山坡下走去。感觉不到身后的气息了,陌君延闭上眼睛,这毒真的解不了了么?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元神俱碎的。
就当他要转身离开时,却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闪到了他身前。
“你怎么回来了?”
也许是急着回来的缘故,任时年的气息有些不稳:“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非医也。我有一种方法,可以暂时封印了你体内的毒。”
陌君延嘴角勾了一下:“那便试试吧。”
任时年四处看了看,又拍了拍自己的身上,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身上也什么都没有。”言外之意就是,赶紧换个地方吧。
陌君延自然听得懂她说的话,还没等任时年反应过来,就环着她的腰离开了。
“你先坐下。”
陌君延按照她的意思坐了下来,任时年坐在他对面。
陌君延见她半天不说话,眉头一皱:“怎么?就这么坐着?”
任时年脸颊刷的一下红了,仿佛要滴血一样,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声:“那个,你,你先把衣服脱了。”
陌君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多想,三下五下的就把外面的衣服解开,半裸在任时年面前。
见任时年低着头,调侃道:“可还满意?”
任时年抬起头,她还真想拿块布堵住他的嘴啊!
陌君延是夜慕延的左膀右臂,他也不知道自己主子怎么就让自己救下这个人……
另一边,神都。
北夜染挑眉问道:“为什么救她?”
夜慕延眉头微皱,他们两个现在就在暗处看着陌君延跟那个女子,他深吸口气,说道:“这个女人……我怀疑是一个人。”
“谁?”
大陆东至有一疆域,名为时东洛。
时东洛的域主乃七尾灵狐,任七。人称,笑面阎王。
三百年前。
时东洛有名的忘生泉对外开放,不少名门修士齐聚于此,不过真能泡到这忘生泉的,却都是在大陆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处清净的泉眼处,美人踏步上岸,水珠顺着她的发尾滴落地面。她斜眼看向旁边石头上的衣衫,她伸出手,衣服已经穿在了身上,十指开合之间发间已经干爽起来。
红色的低胸包臀里衣,外面紧一层红色薄纱,精致的脸上尽显魅惑之色,她就是东域之主,任七儿。
她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向阁楼,她轻轻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床榻边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缓缓开口:“怎么今日就你一人?”
男人闻声回头,任七儿明显一愣,她喜欢男人,更喜欢好看的男人,每晚睡前都需要男人来给他暖床,这是她的原则,但是……如此好看的男人,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任七儿一步一步走向他,最后一推,将他推倒在床上,她顺势趴在了他的身上,食指至他的额头顺至嘴唇,再至下巴。
他就在那里看着身上的女人,也不主动,也不推脱。
左肩上的纱衣滑落在任七儿的臂弯处,胸前的丰满,眉眼的魅惑,都被男子尽收眼底。
任七儿勾着他的下巴,唇瓣张开,说:“难怪白落今日就找来了一个男人虽然只有一个,不过……姿色却是上乘”说着,她轻轻的在他颈子间落下一吻。
突然,任七儿感觉整个人一翻,随后就见那张冷峻的脸已经在自己之上了……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大胆?不过……有意思。
“咚咚咚……”
任七儿瞥向门外,不满的问:“怎么了!”
“主上,三名男子已到,是否需要暖床了?”
任七儿下意识的看向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神色却暗了下来,直到外面的人再次询问时,她回应道:“不必,你们都退下。”
“是。”
随着脚步声的渐远,任七儿手中化出一把匕首,她晃着手中的刀,最后停留在男子的下颚,问道:“你是谁?”
“君悲墨。”
突然,任七儿将人推开,转身下了床,她一边将滑落的红纱重新拉回肩上,一边皱着眉看着床上的人,难以置信的说:“神族御刑司,君悲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些许脚步,随后阁楼的门缓缓的开打,闪进了两个人,两个人跪在地上,说:“爵爷。爵爷怎会在这阁楼?”
君悲墨没有动,看着任七儿,说:“走错了房间。”
“爵爷可要回去?”
任七儿按着君悲墨的胸口将他推开,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阁子留给你,不必回去了。”
说完,她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而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更是齐齐的看向了外面的任七儿,又看向了对方!刚才来的匆忙,屋子里又暗,他们根本没注意还有个人的存在啊!还是个女人!天呐,这也太惊悚了吧。
“主子,灵族发来请帖。”
贵妃椅上的女人露着长腿躺在一个男人的腿上,还有一个男人给她按摩,她微微的睁开眼帘,说:“哦?何事?”
“二公主三百岁生辰,邀请主子去。”
任七儿冷哼一声,眼底是一片不屑,她勾起嘴角,说:“不去。”
染尘皱了皱眉,说:“主子你还是要去一趟。”见任七儿看向自己,他接着说:“卑职打探到,前几日娘娘生前所住的成林宫开宫了。”
噔一下,任七儿自榻上站了起来,此时的她脸色很难看,更多的是怒火,随后她邪魅的笑着,说:“染尘,叫上顾诗我们现在就出发。”
见任七儿笑着,染尘心里暗暗叫好,三百年了,主子终于可以走出东时洛了!主子一笑,她们麻烦就要到了。
任七儿见染尘忍笑,她也不愿意理会他,心里指不定打什么算盘呢,而她,准备换身衣服。
依旧是红色的衣衫,虽然外面还是一层透纱,但好歹里面的衣服确实有模有样了,能把该遮的都遮上了,就是这修长的腿,只要有些大动作,一定会漏出来。
等她换好了衣服出来时,就见到染尘和顾诗已经到了。她二话没说,直接带着两个人奔向了灵族。
三百年前,她娘亲病故,而她那个父亲,却急急的将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明媒正娶,娶回了灵族。并在十月后生下了任灵雪,也就是灵族的二公主。自此,她离开了灵族,来到这最不起眼的东部,在东时洛为她娘亲守孝三百年。
这三百年中,上门找麻烦的人不少,但她出手狠辣,来挑衅的人死相残忍,皆被扔在了城门口,以至于虽然她三百年未出东部,可却名声远扬,东部在她的统领下变的不再弱小,甚至让人听闻,闻风丧胆。
灵族外通红一片,到处都是红幔,任七儿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笑着走了进去。
染尘嫌弃的将路中央的酒瓶子踢到了一旁喝的伶仃大醉的看门人身上,随后三个人继续走,一路上,周围的侍女见到任七儿,有兴奋,有害怕,有恭敬,也有避而远之的。
一处平地上,歌舞升平,两旁大摆宴席,更是坐满了人,一堆人坐在一起,嘴里尽是虚伪的贺语。
这时,就听见一声敲锣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随后一个女子拍了拍手,满脸笑意,说:“时辰到了!母亲,我可以住进成林宫了!”
大部分人此时全都站起身向外面扶手,一齐道:“恭贺二公主!”
就在这些人躬身向外扶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女子更是楞楞的看着最外面的三个人,当她看着最前面的女子时,脸色顿时苍白,唇瓣一开一合,磕磕巴巴的说着:“大……大姐……”
见任灵雪这么说,旁边原本有说有笑的灵族族长和灵后更是一惊,站了起来,原本没有站起来的人此时也站了起来。
任七儿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不少人都欠身叫着公主好。虽然先灵后逝去的早,可这些人还是站在先灵后和大公主这边的,此时见任七儿的出现,他们更是酒醒了一半。
任七儿右手一动,一柄火红透明的折扇出现在手中,她用折扇抬起任灵雪的下巴,危险的笑着,说:“妹妹刚刚在说什么?姐姐没听清,不妨你再大声点说给我听听?”
灵后见状,赶忙上前将任灵雪护在了身后,尴尬的说:“七儿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这一回来就对妹妹如此无礼,恐怕……不好吧。”
“哦?算了算我在这万灵山住的时间也不下几千年了,灵后这是在跟我摆主人的架子么?”
灵后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也没想到,这个任七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不是不问世事三百年了么!
任七儿四处看了一眼,问:“千灵夜呢?”
灵后应和道:“夜儿这几年飘忽不定,我们想要送请柬也找不到他啊。”
任七儿浅浅的笑着,随后说:“行了,各位都入座吧,舞姬准备。”
见任七儿不再说什么,灵后倒是松了一口气,自始至终任云万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脸色很不好看,在看见任七儿的一瞬间,他真的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喜是优。
任七儿随便坐了下来,刚落座,身后的顾诗便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主子,傍晚以后西域有宴,西域盛邀五域之主,五派掌门,以及各大隐世家族前去赏花品酒。”
千灵魅邪魅一笑,长袖一甩,轻声说:“赏花品酒?什么时候西域的人这么无聊了?”
说到这,顾诗也觉得奇怪,她又说:“对了,主子,听说这次连神界都在受邀之列,各个界限都有。”
而此时在最上面坐着的任云万却开口了:“七儿,今日西域发来请柬,邀请我灵族极其公主前往,你可去啊?”
任七儿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灵族长这是在讨好我么?”
“七儿……我是你父亲啊!”
任七儿站了起来,讽刺的笑着:“哦?灵族长的记性可真差,三百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呵……你我早已断绝父女关系,你也不必如此虚伪?”
任灵雪也站了起来,声音极其尖锐:“既断绝了父女关系,又为何来我灵山,参与我灵山的事情!如此,我住进成林宫有何不妥?”
终于说出来了,好样的!任七儿笑的邪恶,她一步一步逼近任灵雪,最后捏住了她的下巴,面带笑容,说:“哦?我是怕你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说罢,任七儿厌恶的将她一甩,任灵雪整个人向后倒去,下巴更是通红。
任云万和灵后顿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赶忙下来扶住任灵雪。
任灵雪酿呛的站了起来,她咬着牙,道:“任七儿!你有什么资格推我!我可是灵族公主!你还以为你是灵族的公主吗!你现在不过是东域的一条走狗!估计连东域域主的面都没见过呢吧!”
见任灵雪一直笑也不说话,任灵雪看见顾诗和染尘,道:“现在不还是带着我们灵山的侍卫!既然脱离了灵山,便脱离的彻底!我灵山的人你休想带走!来人!将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任灵雪又坐了下来,她玩味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道:“公主知道的可真多,三百年前你才刚刚出生,怎会知他们两个是从灵山出来的?呵呵看来有些人不少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啊。”
任灵雪楞楞看着任七儿,最后还是吼道:“来人!愣着做什么!给我拿下!”
任云万皱着眉,道:“好了!都给我住手!”
任灵雪委屈的看着任云万,撒娇道:“爹!你怎么能这样!她都已经跟我们灵山脱离关系了,你还维护她!说好的成林宫给我做生辰礼物的!”
灵后在后面拽了拽任灵雪,小声说:“雪儿!少说两句!”
任灵雪依旧不依不饶:“你们两个怕她作甚!她不过是……嗯……”说到这,任灵雪脸色惨白,弯着身子,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而一边的任七儿此时周身环绕着红色的气压,她伸出手,指尖出现一抹红色的火焰,她站起身走到任灵雪面前,最后干脆一把手将她拽了起来,说:“跟我斗之前,不知道你的父亲母亲可曾告诉过你,你们灵山,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堪一击?”
任灵雪皱着眉看着周围,果然,周围灵山的人都已经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收回施压,所有人又一点一点的恢复成了原样,而其他前来参加宴会的则开始议论纷纷,当然也有知情的人。
一堆外族人围在一起,有个人好奇的问:“怎么会这样?那任七儿当真那么厉害,为何我们没什么事?”
另一个人解释道:“传闻,任七儿真身乃一只赤焰火狐,放眼天下,只有一只赤焰火狐,生来就站在巅峰,对于各种狐族,那都是血脉的压制啊。”
任云万脸色也是发白,他怀里抱着灵后,此时的灵后脸色发白,手还捂着小腹。任灵雪更是一个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拼命的跑到了灵后身边。
“母后!你怎么了!”
任云万大吼道:“来人!快叫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