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誐抱着纳福在慕瑶旁边坐下,慕瑶用银叉子给胤誐叉了一块桂花麻薯,
“你尝尝这个点心,不甜应该合你的胃口。”
胤誐张嘴咬了一口,一颔首颇为认同,
“确实,桂花香气扑鼻,正好中和了过多的甜味。”
慕瑶浅笑,然后分了一块小的让纳福也尝尝味,
“这次用的是糯米粉,纳福你只能吃一小块,待会额娘让她们上些适合你吃的点心来啊。”
纳福小脑袋点了点,他将那块桂花麻薯吃进嘴里之后,感觉自已的牙都被黏住了,不乐意地指着茶杯,
“水,纳福渴。”
胤誐给纳福喂了些水,这才将那块对于纳福来说稍微有些不适宜的点心从喉咙中顺着食道滑进肚子里。
纳福看着那摆在金边团莲瓷碗里的桂花麻薯,连连摇头,没想到这么香的东西竟然一点都不好吃。
胤誐轻笑一声,将纳福放到地面上,让他自已一个人在屋子里走走。
纳福从胤誐膝盖上滑落到地面上,跑向了屋子角落里的一个竹编的藤箱,那是用来让纳福可以随时拿到他喜欢的玩具专门放在角落里的。
既隐蔽又美观,最重要的时候对于纳福如今的身量来说,这个藤箱就像是独属于他的秘密小屋。
纳福从里面拿出一个五彩丝线装饰的藤球,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一个玉做的九连环。
慕瑶和胤誐则是聊着今日朝中的变化。
慕瑶端着茶杯轻呷一口,眉间微蹙,
“这样看来太子还能好好地当他的太子。”
胤誐面色微沉,“太子和我们这些兄弟还真是不一样啊。”
慕瑶见他面色难看,便抬手握住他的手,“十指有所长短,这人心自然也有偏向。”
“如今皇阿玛尚且康健,他们的那些心思便逐渐暴露了出来,日后只怕会越发难以抑制。”
“若是你想争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将自已隐藏起来。”
胤誐摸着下巴,看了一眼一个人在自已的宝贝箱子面前玩的起劲的纳福,
“嘎尔迪,你说若是我成功了,让纳福来做事怎么样?”
慕瑶脸色一黑,什么意思?
让她儿子打黑工?
慕瑶没好气地一挥手,在他的手背上用力一拍,
“想都别想,你若是自已不干实事还是将这差事给别人吧。”
胤誐叹了一口气,认同地点点头,
“你说让我偶尔认认真真办好一件差事,那我是没问题的。”
“但是你想让我每天都操心着国家大事.......”
胤誐摇摇头,“太累了。”
“何况你又不让纳福来帮我。那还是算了吧。”
慕瑶一脸黑线,“我就问你有没有想法,你就想着成功之后让纳福来替你办差了?”
“能不能成还是另说,还有纳福如今连蒙学都还没开始呢,你就想到日后让他帮你干事了?亏不亏心啊你?”
胤誐瘪瘪嘴,有些不服气,
“爷看你就是更心疼纳福不心疼爷。不然凭什么只心疼纳福会劳累不心疼爷呢?”
慕瑶一扯嘴角,很想问问他,
你见过那个皇帝是累死的?
皇帝的儿子就不一样,累死了连个皇帝名头都没有。
不划算。
不过这话慕瑶没有和胤誐说,毕竟胤誐如今就是处于皇帝儿子的阶段。
说多了扎心。
慕瑶将一块桂花麻薯塞进胤誐嘴里,娇嗔道,
“吃你的点心去!纳福如今大字不识一个,你就指望他替你办事?真是一个可恶的坏阿玛!”
胤誐心中猛地被坏阿玛一词扎了一刀,他默默地抬眼看着慕瑶,似乎想看看慕瑶到底是怎么样说出这样一番冷酷无情的话来。
慕瑶捧着茶杯低着头一心一意地喝茶,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胤誐的视线。
胤誐被慕瑶这掩耳盗铃的举动给逗乐了,他伸手将慕瑶吹了许久就是一口都没喝的茶杯接过来,一口饮进了杯中的茶水。
然后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问她,
“坏阿玛?嘎尔迪不如说说爷哪里是坏阿玛了?认识爷的人都知道爷可是在称职不过的好阿玛了。”
“你这分明就是想借此转移话题。”胤誐将慕瑶拉着抱在膝盖上,双手在她腰间敏感处游走。
慕瑶美目瞪他一眼,也不能将这明面上委屈报复,实际上只是为了吃豆腐的人威慑开。
慕瑶双手抵在胤誐的胸膛处,语气暗含警告,
“纳福还在呢,待会他要是跑过来问阿玛、额娘你们在干什么,胤誐你就完蛋了。”
胤誐恋恋不舍地将自已的手抽出来,然后摸着慕瑶的小腹殷切地期盼,
“这一定得是一个小格格才行。这闹天闹地地臭小子,我实在是不想再来一个了。”
慕瑶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胡说八道什么呢?纳福还不乖啊?三四个月没见过你一面还认得出你,乖乖地让你抱着刚刚父子俩个亲的我这个一直带着他的额娘都插不进去,现在好意思说纳福调皮捣蛋?”
慕瑶越说越气愤,“等着吧,都说头胎越是乖巧,二胎就容易生一个天魔星出来。我看看你日后记起这番话还笑不笑得出来?”
胤誐端详着慕瑶脸上的表情,发觉她似乎心情忽然下降不少,立马明白自已又犯错误了。
他内心嘀咕道,
爷现在就笑不出来了。
慕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胤誐紧张地看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慕瑶噗嗤一声笑出来,
“瞧爷你吓的,难道我会对爷做什么吗?”
胤誐偏头认真想了想,觉得慕瑶能对他做的还是挺多的。
比如拎着他去练武场,比如让人给他弄些清淡饮食.......
最重要的——
不让他上床。
胤誐立马举起双手投降,“我错了。”
“为什么错了?”
“就是错了。”
纳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胤誐看。
胤誐:“.......”
“额娘,阿玛是小兔子吗?”
纳福看着将举着双手的胤誐问道。
慕瑶看看尴尬将手放下来的胤誐再看看一脸单纯的纳福,将纳福从地上捞起来亲了亲他香香软软的小脸蛋。
“你阿玛是大傻子,走,额娘带你去看乌仁还有她的小宝宝。”
慕瑶抱着纳福便向着屋外走。
胤誐连忙跟上,“我也好久没见着乌仁了,我同你们一起去。”
..............
十日后,
索额图饿死狱中。
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大为震惊。
谁能想到曾经权倾朝野的索相最后竟然是这样的凄惨下场。
太子一大早得到消息之后便晕了过去。
他以为他起码能够将索额图的命保下。
他以为皇阿玛给索额图定罪之后却一直没说如何处置索额图是想放索额图一命的。
他以为他有机会劝皇阿玛回心转意的。
没想到皇阿玛这么狠心!
索额图可是他的舅父!
也是一朝元老,立功无数。
怎么就落到那样的下场?
活活饿死啊!
生前名声已毁,死后哀荣都保不住。
太子醒来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他看着床帐上绣着的二龙戏珠,耳边响起的全是之前在康熙还没禁止旁人探望索额图时去看索额图之际,
索额图对他说的一些话。
“殿下,老臣去了之后殿下定然要其他靠近殿下的人提起万分心思啊,今后之路千难万难也只有殿下一个人朝前走了。”
“我去之后,赫舍里一族必然沉寂,那些此前向殿下靠拢的朝臣定然有不少会倒向直郡王和明珠一党。”
“殿下只能适当地向皇上示弱,让皇上意识到直郡王和明珠等人的狼子野心,从而让皇上偏向于殿下你。”
“殿下也切记注意言行举止,对裕亲王等宗亲还有其他的皇子阿哥也要拉拢为主,不能让自已孤立无援啊!”
“三贝勒、四贝勒年纪虽居长,但是三贝勒此前又碍孝道、宫规已经被削爵,这印记一定会跟随他一生,想要上位可能性极低。”
“四贝勒性情古板,在朝中向来不受待见。此前也一直兢兢业业地替太子处理了不少事,也勉强可用。”
“..........”
太子胤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舅父这次定然是在皇阿玛一事中背着他做了不少事。
但是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为了他罢了。
他记得在二十九年,皇阿玛西征葛尔丹染病,他急匆匆前去探望,就因为担心路上风尘仆仆御前失仪先去洗漱一番,
就被皇阿玛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他前来侍疾却面无悲色,可见对皇阿玛他的病情一点也不关心。
连给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让人将他送回宫去 。
胤礽双眼淡漠地数着那绣龙上的鳞片。
其实他和皇阿玛之间分歧早就出现了,只是他从前想着自已是太子,自持于其他兄弟的嫡出身份,
从来没有看见除了老大之外,就连其他兄弟也对他有所不满。
胤礽眼帘一压,他得改变这样的局面。
他可不想当废太子。
“来人!”
“太子殿下,奴才在。”
太子的大太监德柱进来了,弯着腰恭敬地看着太子胤礽。
“你去给我拿书房中的那个百花连枝盒过来。”
德柱犹豫了一番,低声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索相从前交给殿下的?”
胤礽微微颔首,仔细嘱咐道,“找个好点的理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将那东西拿过来。”
德柱闻言立马诚惶诚恐的向太子胤礽保证,
“殿下放心,奴才定然会将此事办得妥帖。”
胤礽闻言挥挥手,又闭上了眼睛。
胤礽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梁九功的声音,说是皇上听闻太子身子不适,特意叫了御医来给太子把脉。
太子听着外面若隐似无的声音,锦被下的双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皇阿玛,如今他连生病的情况都不能有了吗?
御医进来给太子把完脉后,他目送着梁九功带着御医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了旨意让他去乾清宫见驾。
“殿下,喝杯参茶再去吧?”
德柱将一本参茶端到胤礽面前,有些担忧地说道。
实在是太子胤礽如今的脸色可说不上好。
双眼黯淡无光,唇色发白,就连唇上似乎还冒着虚汗。
若不是知道提出来就是必死的结局,德柱都想让人给太子胤礽上一上妆遮掩一下。
可是哪怕他只是一个常年呆在宫中的太监,也知道太子殿下这种时候若是这副虚弱模样去见皇上,只怕会惹皇上不快。
殿下前几日被罚了抄写《孝经》一百遍,还只给了十日的期限,这几日一直都是点着烛火抄书。
德柱见太子似乎没注意到他,只能试探性地将那一杯参茶举高端到太子胤礽的面前。
太子胤礽一言不发地接过那杯参茶一饮而尽。
随后将空空如也的茶杯放到德柱手上。
德柱将茶碗往一旁的小太监手中一塞,然后拿着拂尘连忙追上太子胤礽的脚步。
“德柱,你确定你之前去拿东西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漫长的宫道上,胤礽带着德柱走在最前面,其余的人得了胤礽的远远地坠在后头。
他沙哑地声音突然在德柱耳边响起,那宛如三天三夜没喝一滴水的嗓子快将德柱吓坏了。
听清胤礽所问何事之后,定了定心神,“殿下放心,奴才敢担保任何一人瞧见,如今那盒子就在奴才房中,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胤礽闻言收回视线,看着面前乾清宫的辉煌夺目的门匾,心情却无比沉重。
乾清殿距离他的毓庆宫并不远,因此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从前他只以为是皇阿玛不舍得他从乾清宫搬出去,特意选了毓庆宫给他做东宫。
可是没想到,
胤礽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意。
原来是为了方便掌控他的一举一动,确认他没有半分不臣之心。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礽一进殿便恭声行礼。
“嗯,起来吧,来看看朕今日新作的松树双鹿图如何?宫中的御鹿最近换了一个地方待着,朕瞧它们倒是更有生气了。”
胤礽一时无言,
这是在暗示他,这太子之位或许要易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