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我回到外公家,两年未回,外公家早已物是人非。一年多前,舅外婆已病逝,现老房里只剩下外公一个人居住。舅外婆病逝的时候,我正埋头苦读准备高考,我母亲没有告诉我,直到我高考结束后,她才在一次不经意的谈话中告诉我。当时的我很愕然,几乎不能接受这个消息,我痛哭了一场,我母亲对我表现出的悲痛很不理解,觉得我反应过大。在我母亲心里,舅外婆就是我外公从亲戚家请来的一个老保姆,可在我心里,舅外婆是除外婆外公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比亲人还亲。
舅外婆的去世对外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带走了外公身上的精神气,两年前的外公还满面红光,身体硬朗,此次再见外公,身形佝偻,走路蹒跚,看见外公这副模样,想起舅外婆,我内心很是酸楚。
外公见到我很开心,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舅外婆病重时的那些事情,我默默地听着。病重的舅外婆一直盼望儿子能接她回家为她送终,可她儿媳不同意,说她是在外公家累出病的,应该由外公家负责。最终,舅外婆未能完成心愿,所有的后事都是我二舅帮忙处理的。
舅外婆去世后,外公豆腐不做了,猪和鸡也不养了,菜也不种了。外公每天起来吃完早餐就去村东头打麻将,中午回来吃饭休息一下,下午又去打麻将。外公的一日三餐由二舅家负责,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我本来打算在外公家里住半个月的,可我听说小舅妈要带两个小孩去桂林的妹妹家玩的时候,我立刻心动了,央求小舅妈带我一起去,我说费用我自已承担,我刚拿了二等奖学金,加上平时省吃俭用剩下的钱,身上有将近一千元。
小舅妈很为难,她不想带我去,这两年,小舅赌博输光了家里所有的家产,还欠下了不少外债,家里一日三餐都困难。小舅妈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孩子求助多年没有联系的父母,做父母始终心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原谅了小舅妈。小舅妈跟父母缓和关系后,远在桂林的妹妹邀请她去玩,小舅妈与妹妹十几年未见,带自已两个孩子去已经觉得是给妹妹添麻烦,所以不想带我去。可惜,那时候的我不谙世事,一心想去旅游,见小舅妈不同意,又去央求小舅,最终小舅妈同意带我一起去。
九十年代初,国家刚刚改革开放,大量的打工人员涌出家门,火车的运力根本满足不了外出人员的需要,每列火车都是超负荷运转。我们是下午五点左右才艰难地挤上去桂林的火车,火车上十分拥挤,小舅妈让我带着八岁的表弟方林和十岁的表妹方艳走在前面,她提着行李走在后面,我们在拥挤的过道里穿行了几个车厢后,终于在一个两节车厢之间的地方找到个空地落脚。
小舅妈将行李放好,疲惫地坐在地上休息,我和表弟表妹倚靠车门兴奋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夕阳景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列车开得很慢,而且站站停,下车的人少上车的人多,我们周围集聚了越来越多的人,天也越来越黑,已经无法看清窗外的事物了。我和表弟表妹挤到小舅妈身边,坐在地上,车厢里空气浑浊,使人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小舅妈推醒,说天亮了,快到站了。
桂林站是个大站,列车停车时间为十五分钟,我们收拾好行李后,就在原地等下车,下车车门离我们不远,但已经挤满了人,我们没有办法挤过去。列车缓缓进入桂林站,站外平台上乌压压的全是等车的人,列车还没停稳,就有人追着列车跑,看到此情景,小舅妈神情紧张地跟我们说用力往前挤。
列车门刚打开,下面等车的人根本不等人下车,就开始往上冲,列车员拿着大喇叭不停地喊“先下车再上车”,可根本无人听。小舅妈牵着表弟走在前面,我牵着表妹紧紧跟在她们后面,我们随着下车的人群拼命往车门前面挤,可汹涌的上车人流很快把我们挤散了,十五分钟后,车门准点关上了,小舅妈和表妹挤下了车,我和表弟未能下车。车外的小舅妈不停地哀求车站工作人员打开车门,可一切都无济于事,列车载着我们继续往前奔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时手足无措,我茫然地望着渐渐消失的桂林站,我本来已经挤下车,可突然回头发现表弟还在车上,我又转头上车去找表弟,表弟找不到小舅妈在车厢乱窜,等我找到他,我们俩都已经没时间下车了。表弟带着哭音不停地问我“玫湘姐,我们怎么办?我们下不了车,妈妈怎么找到我?”。
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站在我们旁边一个好心的大哥见我们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问清事情后,对我说“小姑娘,你们可以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去找车站工作人员,让他们送你们回去”
我带着表弟地在下一站下了车,我找到车站工作人员请求帮助,车站工作人员人很好,很快为我安排了回桂林的列车,并再三叮嘱车上的乘务员一定要让我们下车。
下午两点多,在车上乘务员的帮助下,我带着表弟在桂林站下车,见到一直在车站等候我们的小舅妈和表妹,小舅妈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说“玫湘,谢谢你!幸亏我听了你舅舅的话,把你带上,要不就将方林搞丢了,那你舅舅非打死我不可”
傍晚六点多,我们才找到小舅妈妹妹家,小舅妈妹妹见到我们十分惊喜,连忙将我们让进屋,房间非常小,我们进去之后,挤得满满的。小舅妈妹妹一家四口正在吃饭,小舅妈的妹夫见到我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简单跟我们打招呼之后,就起身对小舅妈妹妹说“我去厂里转转”。
小舅妈叫我称呼她妹妹为琴姨,琴姨给我们每个人煮了一大碗粉,桂林米粉真的很好吃,我连汤都喝完了。吃完饭后,小舅妈和琴姨聊家常,我们小孩看电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琴姨起身说“家里太小,住不下,我给你们订了一间旅馆。今天你们也累了,我带你们先回旅馆休息,明天再带你们去景点逛逛”
小舅妈连忙推辞说“你要上班,不用陪我们,明天我们自已玩”
琴姨说“那也行,你们记得晚上回来家里吃饭”
人说“桂林山水甲天下”,确实名不虚传,象鼻山、漓江、地下溶洞等景点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桂林的马肉米粉,十分美味。
我们在桂林玩了三天,第四天小舅妈就说要回去,可我和表妹表弟还想玩,不想回去。我猜想小舅妈可能是心疼钱才想回去,便对小舅妈说“小舅妈,我这里还有八百元钱,能不能多玩两天才回去?”
表妹表弟也央求道“妈妈,再玩两天吧!”
小舅妈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在这里太麻烦姨妈了,她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给我们煮饭。而且姨妈家里又小,我们去了,坐都坐不下,你姨夫这几天都没回家吃饭了。你姨妈又要照顾我们,又要挂念你姨夫,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要让姨妈夹在中间难做了”
我问小舅妈“姨夫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小舅妈说“老话说人穷尽量少走亲戚是有道理的,我们这次来又没给别人买什么东西,还给人家添那么多麻烦,人家不喜欢我们也很正常”
我说“我这里有八百元钱,我们走之前买点东西送给琴姨吧!我还想买点东西送给外公 ”
桂林火车站离我们住的旅馆不远,我们走去火车站买了回程车票后,就去桂林百货商店买东西。我们给琴姨挑了一条漂亮的丝巾,又选几盒糕点,当我想付钱的时候,却发现放钱的衣服口袋空空如也,买车票剩下的七百多元钱不翼而飞了。
小舅妈急得将我上下的衣服搜了几遍,才面如土色地说“钱肯定是被偷了”
我也急了,说“那怎么办?”
小舅妈埋怨地说“还能怎么办,你也太不小心了,七百多元钱啊!能过大半年了”
我们最终没能给琴姨买礼物,我们走的时候,小舅妈对琴姨说“小琴,姐姐这一生很失败,没有好好照顾父母,也没能好好照顾你,如今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实在是愧疚”
我从桂林回来后,在外公家又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回家,那个时候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左右,薛春玲已经回到学校,上一学年,她有两门课不及格,要提前回校补考,我回来之后不想住在家里,便也提前搬到宿舍陪她。
我提前搬到宿舍的第二天,在女生宿舍门口面对面撞见刘华升,我看到他,很惊讶,他看见我,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笑容也是讪讪的。
我问他“你怎么也这么早回学校?”
刘华升说“薛春玲叫我陪她一起提早来学校,我不好意思拒绝,就陪她一起来了”
我说“你对薛春玲可真好”
刘华升说“如果你要我陪,我也会陪”
我冷笑一声,说道“我可不需要,早知如此,英语考试你就不应该看我的,你们两个一起补考,情谊更深”
我说完,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