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那人一脸的泥污,根本看不出来原有的面色,所以,只能先将他的脸洗干净再说。
顾朝出了山洞,找了点水,衣袍上撕下块布来浸湿了,返回山洞。
刚替他擦了一半的脸,那人便悠悠转醒。
俊朗深邃的眸子突然睁开,顾朝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两步。
男人撑着地面坐起身来,四处环顾了一遍,眼底有惊疑之色漾开来:“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顾朝如实回答:“这里是大煜西南边陲的一个小村子,曹村。我是村里的村民。”
男人大约是感觉脸上不太舒服,伸手一摸,抹了一手的泥灰。
顾朝忙又说:“昨天你晕倒在一个泥潭里,脸上身上染了不少泥污……”
男人似是极讨厌泥污,不等顾朝将话说完,他便将顾朝手里的湿布抢了去,三下两下便将脸上和手上的泥污都擦了个干净。
真面露出来了,顾朝这才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特别好看!
她前世里见过的九王爷已经是一表人才,俊美绝伦,而眼前这位的相貌竟是比九王爷还更胜一筹!
难不成,这位也是位贵人?
顾朝一边这么想,一边朝着那男人身上的衣袍看去。
那身白衣白袍虽然已经被泥污染成了灰黑色,可布料和式样都非常的讲究,纵然不是京城里流行的样式,也应该是其他的哪个富庶之乡里贵公子们钟爱的款式。
顾朝心里猜测,这男人应该是外地某商户家的公子,出门经商,途经曹村,染上了瘟疫,才会昏倒了去。
于是顾朝又开了口:“公子,实不相瞒,曹村最近爆发了瘟疫,你要是类似头晕恶心的感觉说明已经染上瘟疫,还请尽早喝了药才好。”
“瘟疫?”男子的俊眸朝着山洞里的那个带着两道缺口的药罐子看了一眼,不觉笑了出来,“我身体好得很,你的药,还是留给已经染了病的人吧。”
顾朝闻言暗道,既然是身体好得很,又怎么会晕倒?
还有,他那无比奇怪的脉象又是怎么回事?
正纳闷间,忽听那位公子开口问道:“请问凡间……哦不,请问大煜现在的皇帝是谁?”
顾朝顺口就回答了:“今上是定安帝,今年是定安四年。”
关于定安帝,顾朝还是很熟悉的,因为前世作为暗桩在京中替九王爷办事,对京中的大小官员以及王爷皇子包括皇宫中皇帝都了解比其他人要多。
定安帝掌控朝政的能力非常一般,可这位皇帝儿子很多,偏每个儿子又都才能卓绝,并且每人蠢蠢欲动的想要争储位,终于在定安帝五十三岁那年,一场空前激烈的夺嫡大战爆发了……
而前世的她,便是那场夺嫡大战里的炮灰,二十五的年纪,就被定安帝的一杯鸩酒给赐死了。
“请问姑娘,附近可有可以投宿的客栈?”眼前这位男子问了这么一句,将顾朝的思绪从前世里那可怖的纷争中拉了回来。
顾朝回过神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入京,更不会去做任何人的棋子,她就是她,她要守在这偏远又淳朴的山野乡村里,过最为舒适平淡的安稳生活!
好不容易重回到十五岁,她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无论如何都要活出味道来!
一边想着这些,顾朝一边回答那男人:“你出了这山洞,一路往北,走个三十多里路,就到了青石镇,镇上有两家客栈,你选一家投宿就好。”
说完,顾朝便提了她的药罐离开。
那男人四肢健全,又无灾无病,自然就不需要她再帮忙,所以就此别过,各走各路吧。
前世里顾朝被这场瘟疫吓坏,门都不敢出,何况是去镇上买药,所以自是没遇上过这么一个神秘又俊美的贵公子。
因为没遇上,所以这个男人并不在今生的顾朝对自己未来生活的规划中。
顾朝提着药罐回来小姨家后,便将那男人跟抛到了脑后。
她往药罐里加了一瓢水,准备就着药罐里剩下的半碗药和药渣再熬三碗药出来。这次抓药可花了不少钱,所以得物尽其用,一点都不能浪费。
正熬着药时,忽听院门外传来拍门声。
顾朝将炉上的火盖了盖,然后去到院门口开门。
柴门拉开,见着门外站着的两个将头脸和身子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婆子,顾朝前世的记忆便立即苏醒了!
这两个婆子是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也就是顾朝亲爹的续弦夫人顾朝的继母,给派过来的。
对于顾朝这个侯府嫡出大小姐,侯府的当家主母为着自己亲生女儿打算,肯定是巴不得顾朝在偏远乡野里隐姓埋名一辈子才好。
可谁让顾朝的亲娘是个运气好的,不仅以一介村姑的身份嫁进了威远侯府做正房夫人,还结交上了国公府里国公夫人,并且还和国公夫人处的甚为投缘,顾朝刚出生那年,顾朝的亲娘便和国公夫人定了婚约,写了婚书。
眼下威远侯府的那位当家主母虽然巴不得顾朝死在这乡野山村,却是舍不得国公府的这门绝好的婚事。
眼看着侯府里嫡出的二小姐已经十三,过两年就要及笄议婚,侯夫人便坐不住了,特意派了两个婆子过来,务必要将顾朝手里的那纸和国公府定下的婚书给抢过来!
前世里,顾朝乍一听闻自己竟然和京城中国公府里的公子有婚约,喜不自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穷乡僻壤去到京城里过好日子!
而过上好日子,就可以请好大夫给小姨一家治病!
却没想到这样的欣喜心情还没维持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被那两个尖酸刻薄的婆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朝到了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那两个婆子骂她天生下贱命,给他们二小姐提鞋都不配,还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国公府的公子爷也是她这样的粗鄙女子能肖想的?
顾朝记得当时的自己被这俩婆子给骂的大哭起来,然后那两个婆子就很是粗蛮的将她身上搜了个遍,最后从她脖子上扯下她娘亲临走前亲手给她戴上的一枚长命锁,拿发簪戳开锁眼,从锁芯里取出了那份折叠巧妙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