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黄色荒原,漫天流浪的黄沙烟尘,随处可见的动物尸骨,这便是冥河,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危险地带。
这里毫无生机,幻兽纵行,是普通人绝对不可踏足的死亡之地。
三辆经过改装的军用越野车掀起海浪般的沙土,它们与落方的石碑擦肩而过,意味着他们离开了自已的国家,真正地踏入冥河,这个不属于如何国家的幻的世界。
大伙儿无心欣赏荒漠上的璀璨星河和凄美月光,三辆越野车寂寞地开在这个被人类唾弃的地方,逐渐被夜色吞噬,被沙暴淹没。
棱有节奏的呼吸声在耳边响奏,李筱雪收起小说摘下眼镜撩起垂落在耳边的头发,问江一川:“还要多久?”
江一川的口中咬着半根鸡翅,他思考了一阵回答道:“大概半天。”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从未离开前方。
远处,几头巨大的黑影缓慢地移动着,不禁让江一川面露难色,那是四处流浪寻找活体的幻吧?
将油门踩到底,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前方的沙土突然喷涌上天就像火山爆发,江一川一脚刹车猛打方向盘漂移停车止于沙坑前,开门下车查看情况。
被惊醒的众人迅速下车警戒,只见不远处的沙丘上数个脑袋接二连三地升起。
“遇袭!”江一川举拳呼喊,“准备迎击!”
沙坑里钻出一头瘦小的幻来,它高高跃在半空上遮住半个月亮,强壮的四肢在空中疯狂摆动。
四面八方的幻再也按耐不住向车队发起进攻,众人齐声呐喊迎击,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尸横遍野。
江一川打倒一头幻冲身后喊道:“千万别乱了阵脚!”
站在这里的战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他们大多是三级人员,在二级前辈的指挥下组织反击。
棱被幻扑倒,李筱雪举剑刺杀幻解放他,划破飞扑而来的幻的腹部,冲进混乱的人群里面。
从沙坑里现身的幻横冲直撞进人们的队伍,两掌将二人击飞在半空,张开巨口咬住一个人的胳膊,一时间阵形溃散连连败退。
“别慌!”江一川的目光揪着那头冲散队形的幻,这似乎是这群怪物的领头,实力在二级往上。
三级人员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平时只对三级甚至四级幻动手的他们此时伤亡惨重战意全无,不论江一川如何呼喊也难以团结。
棱被幻压在越野车上,见挣脱不开只好举拳就打,幻承受不住雨点般的拳击口吐血沫,很快倒地不起。
李筱雪深陷在幻的包围中,她两剑一杀也无法阻挡幻的群殴,即刻间落入下风,连连吃掌身形摇摆。
再这样下去别说支援遗迹,他们将会在此团灭!
“没办法了!”
江一川踹开扑上来的幻迸发出大量气息,浅蓝色的丝线在他的指缝间流动,他猛地一拉绷紧丝线,顿时方圆百里的幻都动弹不得,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发,发生了什么?”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无数把残刀破剑凭空出现插立满地,江一川拔剑斩杀无法动弹的幻,每一把剑斩杀一头后就化作星尘消逝,他穿梭在幻群之间抓剑劈砍一气呵成,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幻就被屠杀殆尽不剩几头。
“好……好强!”
江一川刺击领头幻的腹部,剧烈的痛楚竟让它觉醒过来挣脱了束缚,一掌甩在江一川的脸上嘶吼着逃离。
“别想跑!”
李筱雪轻踏棱的双手腾空而起举剑刺穿幻的脑袋,鲜血喷涌的同时它的性命也到此为止。
江一川单膝跪下,脸上热汗滚烫,面露疲惫之色,大口喘气。如此范围的权能解放消耗实在庞大。
身为“导演”的江一川可以凭自已气息的强大程度来控制他人身体按照其所制定的“剧本”来行动,这便是“导演”的权能,被陈默称为 “命令指导”的强势招术。
刚才,幻的突然静止便是江一川权能发动的表现。
由于数量太多能量将消耗巨大,江一川在短时间内作出判断,以消耗最小的“静止”剧本来控制幻群,由自已亲自上阵斩杀,时间不多不少刚好足够他杀尽幻兽。
而凭空出现的满地宝剑则是“导演”江一川的另一权能—— 命令推演,在剧本中添加道具以完成命令的推进。出现的宝剑就犹如剧本中的道具一般被召唤而出,它们脆弱,使用一下就会粉骨碎身;但实用,锋利无比一击就可以划破二级幻的身体。
综上,便是二级强者,江一川!
棱扶起面色苍白的江一川,他气息混乱喘息不止,强装着镇定让棱去照顾其他受伤的伙伴。
经过这一袭击,这支十七人的队伍损伤惨重,虽说没有人牺牲,但人们多多少少受了伤,坐的坐躺的躺,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未来可期的新生落魄成这模样,以后可怎么办?”
江一川不禁为未来感到担忧。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上车,离开!”江一川命令说,安排另一位二级人员代替他开车,刚上车就力竭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人们陆陆续续地上车,身后传来沙土被扒开的声音,回头看时,只见数以百计的幻从沙地下刨出身子对车队虎视眈眈!
“快开车!”
刺耳的尖叫扎进人们的耳膜中,司机将油门一踩到底火力全开,一场追逐战在这片荒漠上展开,幻群阴魂不散地大甩四肢追击车队,它们张牙舞爪的模样深深在后视镜上。
“还真是纠缠不休!”副驾驶上的二级前辈骂道,打开车门就要跳车,被司机一把抓住。
“你疯了?白白送死?”
“总比团灭好!再追下去我们谁也别想走!”
“老马,加我一个!你一个人撑不了太久!”
“不准去!”
二人不理会司机的阻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江一川,翻身下车。
“老江,下辈子记得请我们喝酒!”
“老马!老王!”
司机一脚踏在刹车上,想起身后几位伤痕累累的新生和前方仍在行驶的车辆, 抓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毅然决然地将油门踩到底……
越野车的后尾掀起海浪黄沙,队伍疾行在这万物寂然的荒原上,越行越远,直至幻群再无一头跟上。
……
在遗迹周边设置的营地位于平原之中,简陋的大棚与军用帐篷搭建在栅栏里面,人们在黄沙大风中穿梭着准备工作。
遍布抓痕的车辆经过人员确认后被放行,它们缓缓停在空地上,车上的人们互相搀扶着下车。
两个中年男人热情地上前迎接,车辆的抓痕与人们的疲惫让他们面露惊恐之色。
“你们这是……遇袭了?”
左看右看队伍只发现十五人,不论如何也无法找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呆滞着眼神,问道:“老江,老马和老王呢?”
江一川脸上的悲怆已经将答案摆在眼前,刚苏醒不久就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悲痛欲绝,只是睡一觉的功夫,两个昔日好友就已经……
来迎接的二人愣了又愣,双目无神断断续续地说:“没,没事,辛苦你们了,先,好好休息吧。”
男人间的沉默在此刻尽显悲伤,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抓着江一川一顿打一顿骂一顿质疑,又有什么用呢?本来大伙儿就是从鬼门关拼上全力逃脱的,如果还要怪罪的话,也太过无理。
“我……没事。”江一川晃过脑袋说,“我要先与负责人接头,他在哪儿?”
“在……中央营,等待已久……”
“好……”
江一川拍拍他们的肩膀,叫上棱和李筱雪共同前往中央大营,他们是新生中为数不多还有精力的人。
中央大营其实也不过一顶普通的绿色帐篷,只是稍比其他帐篷庞大了些许。掀起帘门进入,破旧的木头桌椅孤零零地摆放在前方,燃烧着的壶灯火苗不断跳动,一个男人背对三人立于桌子之后,听见声响后转过身来,脸上写满着不悦。
他身着与江一川同款的蓝色礼服,短发浓胡年纪在四十往上,尖锐的瞳孔里仿佛藏着利刃,恶狠狠地在三人身上劈砍。
他叫杨自守,二级人员,遗迹的第一负责人。
“我听说了。”杨自守的声音细小冰冷,“你们遭遇了袭击,对吗?”
李筱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的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
“我很遗憾,我们失去了两位战友。”杨自守摊开双手道,“但我们还要继续前进,不是吗?”
江一川似乎并不想说话,他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壶灯的火焰随风摇曳,杨自守的目光从李筱雪的身上游走到棱,他的目光放肆张狂,被盯着看的二人只觉得全身不适,但又不好说什么。
棱在苏宁城被烧伤的手臂隐隐作疼,他不明白此时为何旧伤复发,还是挑在这种时候,如此严肃的场景。
好在交接没有继续下去,疼痛也没有持续很久,离开中央大营后这种感觉就稍有缓解,来到住处后疼痛就已经完全消散了。
几人的住处被安排在营地的最外侧,这里孤零零地立着三顶帐篷,是分配给从南安支援人员的临时住所。
绿油油的帐篷在黄色的世界中格外鲜艳,里面的床铺以上下铺的形式设立,总共有六个,除床之外没有任何家具,椅子还是从别处搬过来的。
棱与李筱雪不必多说,自然分在同一帐篷里。二人选择面对面的床铺睡下,方便应对各种不便。
他们面色并不好看,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
帐篷的大门被推开出一条缝隙,一个脑袋探进来看了看,脸上洋溢起动人的笑容。
“两位好啊。”来人挥挥自已的右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连拖带拽将自已的行李箱带入帐篷,把大门关上,室内便剩下两盏台灯的微光。
“那边没位置了,所以我就来这里住啦。”他手舞足蹈,边说边找到一张临近棱的床铺放置行李,“我叫蒋斯,我爸妈想让我斯文一点,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不过我大大咧咧,完全没有成为他们期望的样子,哈哈!”
他脱下身上的蓝色礼服,从行李箱拿出两瓶果汁分给二人。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可好喝!你们尝尝看怎么样,很好喝吧?”
“谢啦。”原本压抑的氛围被蒋斯一扫而净,被他所感染的棱欢快地接过蒋斯的果汁分给李筱雪,介绍道,“我叫棱,她是小雪。”
李筱雪接过果汁,漠不在乎地与蒋斯打招呼道:“你好。”
蒋斯对于新认识的伙伴显得格外热情,他不止地向二人分享着自已所携带的特产,欢声笑语的样子让棱几度怀疑自已是在度假。
蒋斯对自已家乡的介绍络绎不绝地钻进棱的耳朵里,兴奋的样子就好像即将得到奖赏的孩子。棱饶有趣味地听着蒋斯的讲话,他还是第一次想用“人声鼎沸”来形容一个人。
滔滔不绝的讲话直到晚餐才结束,他大口大口地将江一川送来的饭菜往口里送去,动作迅猛大气却不遗失任何一粒粮食。
“是个很好的孩子,很好说话,积极乐观。”江一川对蒋斯的评价极高,蒋斯并非那种只有口头功夫的人。
“话太多了。”李筱雪并不喜欢他,但也算不上讨厌,活泼一点并非坏事。
棱与蒋斯的性格十分合得来,二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还有些共同的爱好,游戏羽球聊得不亦乐乎,甚至还约定抽空共同打球。
李筱雪独自坐在床上阅读小说,目光时不时地向二人瞟去,心里竟有一丝丝的酸感,令人不适。
蒋斯有无限的活力,说起话来是没有尽头的。他还有良好的生活习惯,晚上九点就已经上床入睡,临睡前还不忘跟二人道说晚安。
“晚安啦。”蒋斯拖拉毯子盖住腹部深深睡去,姿势千奇百态左翻右翻并不安稳,动作不大也不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不会干扰他人的休息。
李筱雪不久也躺入被子休息,眼镜挂在床板边,仔细地收拾一番自已不是很长的头发,双手搭腹便睡去,呼吸均匀气息平稳,苍白的脸此刻终于泛上阵阵红晕。
听说女孩子的睡脸是不可以随意看的,可是今天我就这样看见了。棱侧躺着注视李筱雪的小脸,心跳呯呯脸上红彤,微笑着想。
“睡觉吧!”
棱踢开被子平躺睡去,整个房间只剩下了清晰的呼吸声,偶尔有身体翻动所发出的细小声音,外面风声呼啸,棱的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