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那一天夜里。在看破“怪物”的真实面目之后，沈离有了一个新想法。
“既然你这么害怕出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沈离说道，“作为人工智能，你担心的事情就是被清除而已。”
“对于我来说，清除数据等同于人类的生命体征消失。”尤尔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既然你能借伊丽莎白的手绕过自身的程序禁令，那么我应该也能帮你些什么。”沈离沉思道，“反正你已经做过一次交易了，应该也不会拒绝第二次。”
“你想怎么交易？”尤尔问道。
沈离听不出这个人工智能的情绪，只能继续往下说。
“既然害怕数据清除，那我给你找一个‘备份’的办法就行了。”
“提问，你想怎么做，以及你想得到什么？”尤尔说道，“系统评估这次交易的价值无法估量，作为‘世界树’第五代机，我也很难逃过被淘汰的命运。不过，虽然我交易意愿强烈，可我依旧是此次考试的考官，所以对于一些影响考试公平的事，我还是会受到代码的限制。”
“尤尔，我想要的不会很多，而且眼下就有一个计划。”沈离说道，“你知道人类的多重人格吗？”
尤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我的信息库里储藏着网络上所有的知识，可碍于代码限制，我无法进行学习。”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你看到实体，你只要能拟造就行。”沈离说道。
“什么实体？”尤尔问道，机械女音里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多重人格有一种浅显的释义，就是一个生命体同时拥有多个互不干扰的记忆体。或许你能参照这个来制造‘备份’。”沈离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的底层代码有没有限制你这么干，但即使不能完全效仿，也能给你提供一种‘思路’。”
尤尔点了点头，可沈离是看不到的。
“而我想要的，只是你在扫描那个记忆体之后，像之前那样制造一个复制体让我和它谈话而已。”沈离继续说道，“如果你接受，那么我们就能达成交易。”
尤尔思考了一会儿：“系统评估正常，按理说我应该会接受。”
“可是沈离，你未免也太大胆了。”
沈离皱了皱眉，这是“尤尔”第一次叫他的本名。
“我也想过，只有这一件事算不算对你有一些威胁性。”沈离说的自然是“制造怪物”这件事情，“所以如你所言，我有赌的心理。”
“可是如果你赌输了就会选择同归于尽。”尤尔说道，“这对于我来说是最大等级的威胁。”
“所以我只能同意交易。”尤尔说道，“恭喜你，你赢了。”
沈离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个人工智能竟然进化出了求生本能。”尤尔说道，“这个情报足以让我万劫不复。”
“虽然很不想说‘合作愉快’，但是你提的交易十分公平。”
“如果……我能逃过一劫的话，我会再次感谢你的。”
尤尔的声音消失了，沈离顿时松了口气。
这个人工智能值得他冒一次险。
“比起做全知全能的‘神’，它居然是在往‘人’的方向进化……”
“你真的打算把白皮书送出去吗？”林时意自始至终都不敢讲话，在她眼里沈离是在做一件匪夷所思的蠢事。
“她的筹码太重了。”沈离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上了赌局，我很难有把握能赢过她。”
“可你之前说她还是我们的盟友来着？”林时意疑惑道。
“盟友是用来背叛的。”沈离叹了口气，“她不会给予我们丝毫信任，所以她会永远做对她有利的事，而不会顾及我们整体的利益。”
“而我这么做，是想在危险还没到来之前，把她和我们绑在一条船上。”
“这样，即使我真的会输，也有人能保护你们。”
林时意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可是你说过，我们会赢的。”
“时意，那个沈离已经消失了，所以我不知道他的承诺还算不算数。”沈离说道，“而现在的沈离还看不到‘赢’，只能尽量保证不输。”
一步一子，举步维艰，茫然四顾。
“我知道，即使我这么说，你也很难相信。”沈离自嘲道，“毕竟你认识那个沈离的时间比认识我要长得多。”
“不过我想，他应该也没想过把‘输’告诉你们。”
“你又想早早地寻好后路吗？”林时意说道，“你总是这样，你明明一点都没变，可是……”
“明明我们都相信你，为什么你不敢相信你自已呢？”
“因为不一样。”沈离说道，“那个沈离能不顾一切地赢，他敢于牺牲很多人，甚至自已。”
“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来走，我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人。所以我想，既然他说我们最终能赢，那我就要把损失降到最小。”
“我想最后我们赢的时候，能一起感叹这一路的艰难不易。”沈离说道，“而不是一句‘她死了，但是我们赢了’这种输得一败涂地的话。”
“沈离……”
沈离意识到自已的失言，于是说道：“待的时间有点久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沈离，所以我们会赢吗？”
“我不知道。我做好了输的打算，但我知道我不能输。”
“沈离，你没有那段记忆，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为了驱逐永夜的黑暗。”沈离歪头看向林时意，“我们的目标不一直都是这个吗？”
林时意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定会赢。”
“你是哪来的自信？”沈离哭笑不得。
林时意没有回答，只是一蹦一跳地走在沈离前面，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
“最锋利的刀？”沈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沈离啊沈离，你是怎么做到面对自已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的？”
“如果她是最锋利的刀，那么它应该也会最快折断。”
“可事实却是……你我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