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夫人是她婆母,她这辈子都得矮她一头,“多谢母亲抬爱,叫我有福气嫁进侯府享福。”
甭管真实的日子好不好过,但你高嫁了,你肯定不可能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你操持一大家子也不容易,等璋儿媳妇进了门,你把管家权甩出去,成了我这样的老封君,再说享福吧。”老夫人现在只管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才是享福该有的样子。
只是这些年相处下来,她这大儿媳怕是没那么容易放下手中的管家权的。
“是,等儿媳妇进门了,我就跟母亲学,只管带孙子,享天伦之乐,这操心的事儿就让年轻人去做吧。”沈氏想着即将进门的理国公府嫡长女,心里还是满意的。
“随你,我是不耐烦再操心这些事的。”老夫人笑笑不在意,只要子孙不走歪路,宗妇还算贤惠,她就乐得当个吉祥物。
“那母亲,我把青芜院收拾出来,给我那可怜的蓉姐儿住?”
老夫人略一皱眉,“会不会偏了些?在咱家大园子的西北角了,日常跟姐妹们走动,怕是有些远了。”
“蓉姐儿身上戴孝,还得守满三年,日常也不好带出府走动。在府里,我想着她住青芜院,要清净些,也自在些。”
沈氏略作解释,可不能让人觉得是她这个姨母不待见姨侄女,毕竟这面还没见上呢,没有上赶着自已给自已下脸的。
“你考虑得周到,府上几房人住在一起,蓉姑娘住得近了,走动的时候难免容易撞上,万一有个什么,倒是容易让人往她身上扯。”
到时候再把克亲的名头一说,人小姑娘还怎么说亲。他们府上的另外两个媳妇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母亲菩萨心肠,这样为蓉姐儿着想,到时候孩子来了,我带她来母亲的院子外头磕个头。”进院子见长辈就不必了,万一老夫人有个什么,蓉姐儿被说事小,她被妯娌丈夫埋怨才是大事。
“行,带来我也见见那孩子。”老夫人一辈子信佛,心善得很。那孩子又是在白云寺为已逝的父母做法祈福的,她私心里是待见那孩子的。
“那孩子还戴着孝呢,母亲不见也使得。”顶着克亲的名头,又不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亲孙女的,哪里好带到老夫人跟前来卖弄。
“见见吧,你总不是打算让那孩子住几天,再送回西山老家去?”
“自然不是。听章嬷嬷说,蓉姐儿那头的族人似想霸占了她的家产,还想趁热孝把她嫁出去。”
“那你是准备把那孩子送回你娘家去养着?”沈家同在京城,是那孩子正经的外祖家。
“我娘家父母岁数大了,现在是嫂子当家。那孩子可怜,是我那早逝的三妹留下的唯一的骨血,我这个当姨母的合该照看。
要是孩子是个安分的,儿媳是准备让她长住府里的。以后出孝了,我再陪上一副嫁妆,把她从侯府嫁出去,也算对我那九泉之下的三妹三妹夫有个交代。”提及那早逝的妹子,沈氏适时的流露出思念惋惜之情。
“既如此,在一个府里住着,没得一直不见面的道理。都是自家孩子,见一见不打紧,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不怕那些。”难不成忌讳得好,就能长命百岁?
“是,听母亲的。”只要老夫人这里不忌讳,那这府里就无人敢置喙她把姨侄女接来住。
待沈氏离开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才跟自已的贴身嬷嬷闲聊起来。
“你说她把亲姨侄女安置在那青芜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对她那姨侄女是看重还是看淡的意思?老夫人自已也不太拿得准。
要说心狠不在乎,可那毕竟是娘家妹妹的独女,完全漠视未免也太过无情了,老夫人自已不能接受她曾经看重的长媳是这样的人。
可要说多在乎,她这个局外人瞧着都有点儿不信。
“听夫人的意思,奴婢倒是觉得在理。”谢嬷嬷打小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一辈子没有嫁过人,膝下没有儿孙要在沈氏手下讨生活,自然也不需要在老夫人面前特意为侯夫人说好话,只当是以已之见了。
“听着是在理,可你瞧着那像她会做的事儿吗?”时至今日,老夫人也不得不说自已还是被名声这个东西忽悠了,以为娶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好拿捏,可娶进门了才知道,这是个顶厉害的。
也难为沈家那样的低门槛,竟然养出了这样的厉害人儿。
“夫人做事,向来周全。”谢嬷嬷眼观鼻,鼻观心。
“是周全,绝不落人话柄。”行事滴水不漏,她这个老夫人在她手里也是吃过哑巴亏的,简直周全得不能再周全了。
“那您还要见那小姑娘,给夫人做面子。”谢嬷嬷嘲笑主子,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是没有手段,还真被儿媳妇拿捏住了?
“家和万事兴啊,小谢。”老夫人看着谢嬷嬷嘴角的抽搐,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主仆二人调侃之后,老夫人转动手中佛珠,敛眉又道:“且不说小姑娘瞧着可怜,咱们也是亲戚一场,原该帮上一把的。
就说这些年来,咱们的侯夫人私底下收了小姑娘父亲多少孝敬,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况且,咱们侯府的家底子,外头不知道,你这个老妪还能不知道?自从老侯爷去了之后,你家大老爷就被挪了个闲职,瞧着风光罢了。
其他两位爷,更是招猫逗狗,只知道散财,要不是咱们内里已经分了家,有各自的媳妇儿打底,府里怕是早就闹翻了天。
咱们侯府还能有今日的排场,侯夫人这个当家的又往公中贴补了多少在里头?又有多少是那花家贴给你家侯夫人的?
这做人啊,还是要讲点良心的。摆明了人小姑娘就是来都城求庇护的,不过是府里多添一副筷子,怎么的,还养不起?”
谢嬷嬷想着西山花家每年年底送来的,那小山一样的年礼和那轻飘飘的银票,心里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