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听了章嬷嬷的话,眉间不虞暂减,“嬷嬷说的是,那叫束之高阁,可不就是埋没了书本本身的意义。
回头我就请了二姑娘来,让她给府上的兄弟姐妹们都送上一份抄本。”
问琴闻弦而知雅意,立即将功补过,“话说回来,那孤本毕竟是老侯爷找回来的,合该是府上的珍藏才是。
放在二姑娘那里搁着,倒是可惜了。
何不让二姑娘拿出来,放在侯爷的书房,也好叫外头的人知道,咱们侯府祖上虽是武将出身,但后代却是爱书的。”
现在太平盛世,上头那位也更加重文轻武,上行下效,侯府下一代没有一个继承祖志的。
沈氏这会儿笑得就和善了许多,“你个促狭的丫头,你家二姑娘怕是要拿它当嫁妆,带到夫家去的。”
问琴听了这话,一脸的不赞同,“那是孤本,侯府的爷们也是爱书的,咱们世子爷更是才高八斗,在都城的贵公子里也是出了名的。
二姑娘怎的就要把娘家的好东西带到夫家去?这是何道理,合该留在府上,留着传家才是。”
章嬷嬷也献言,“是这个理,旁的倒也罢了,可这孤本难得,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咱们侯府自家人也要用到的。”
这话说到了沈氏的心坎上,侯府起初是靠军功得来的富贵。
可随着老侯爷去世,他们贺家算是从武将行列里除名了。
连带着她生的璋哥儿也只有从文一条路可走,幸好她的璋哥儿自小聪慧,是个读书的苗子,这些年下来在都城也有了些才名。
这孤本要是能落在她儿子手里,以后说不得真有大用。
看出了沈氏的意动,章嬷嬷再接再厉,“只不过要办成这事儿,奴婢看还是要找二夫人才是,二姑娘是她的孩子,她去提点一二才是正经。”
手里捏着二姑娘的婚事,不怕二姑娘和她姨娘不顺从。
只是这样一来,就怕又走了弯路,问琴不确定的道:“二夫人和二老爷会不会到时候也看上了这孤本,不愿拿出来?”
毕竟大房的世子爷不科举,也有爵位能继承。可二房的哥儿要出头,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仕。
到时候他们当父母的从二姑娘手里要了来,却没有侯府大房什么事,那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要是被二姑娘知道了,还不得被她记恨在心,平白惹骚。
沈氏也想到了这一层,二弟妹向来精明得很,背后又有娘家撑腰,她也不得不谨慎些对待,“此事不急,需得慢慢筹划。”
不过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要扣下二姑娘的好东西了。
“大姑娘要出阁,嫁的又是御史家,也算书香门第,大姑爷又是秀才,定然爱书。不若,咱们让大姑娘先去说?”章嬷嬷提议,这事儿总要有人打头阵,大姑娘就是个好人选。
本来要是侯爷愿意出头的话,直接从二老爷手里拿过来是最好的,只是侯爷怕是不屑抢侄女手上的东西的。
除非,那东西对侯爷很要紧。
沈氏有心试探,也觉得这主意可行,便默认了章嬷嬷的提议。
“嬷嬷刚刚去给大丫头送人了?”沈氏问。
“是,刚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四个花儿一样的丫头,到时候陪嫁出去,咱们侯府脸上也有光。”章嬷嬷刚刚亲自去给大姑娘送人的。
至于大姑娘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章嬷嬷装没看见。
“呵,大姑娘瞧不上府上安排的丫头,那就用那外头买来的,看她使不使得惯。”
大姑娘的姨娘虽然不得侯爷的宠,但毕竟是老夫人早年赏的人,当年很是仗着老夫人的势,给她这个新嫁娘使绊子。
沈氏本想等着儿子长大了,好好算旧账的,可那女人不争气,死得早了些,这笔账只能算到大姑娘身上了。
再说这事儿,她这个嫡母也不算做得不地道,是大姑娘自已拢不住人心,她这个嫡母好心给她补齐人手,到哪里都说不出错来。
“夫人慈爱,要是旁人家嫡母,哪里会为家中庶女想这么许多。咱们大姑娘就是个面上光,瞧着好。等相处久了,就知道她那性子不讨喜。
这有了四个好的陪嫁丫头,以后去了夫家,要是大姑爷厌了大姑娘,这四个丫头不管哪个得了大姑爷的青睐,到时候肯定也是跟咱们大姑娘是一条心的。
长此以往,大姑娘才能在夫家站稳脚跟不是,夫人啊,是真真正正在为大姑娘打算的。”章嬷嬷说得大义凛然。
“但愿大姑娘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沈氏含笑喝了一口茶,润润喉,颇为有这么个不知事的庶女头疼。
“大姑娘就算现在不明白,以后去了夫家,得了好处自然就明白了。”
侯夫人沈氏给大姑娘送了四个貌美丫头的事情,在私底下传开了,不管大家背地里怎么讨论,反正侯爷后院的那些姨娘们,有女儿的,一个个都对沈氏恭敬了不少。
尤其是水姨娘,因着怀孕,沈氏免了她的请安。
可她一再坚持,又恢复了给沈氏请安的节奏,不为其他,就为六姑娘,还有肚子里这个不知男女的小家伙。
她纵有侯爷长盛不衰的宠爱,纵有聪明能干算计的脑子,但身份所限,就怕沈氏从中作梗,毁了她对自已儿女的一番筹谋。
适时低头,才能在这深宅后院,为自已和子女挣一条活路。
再说大姑娘的院里,她强撑着笑脸送走了章嬷嬷,转头就见着站在自已面前的个顶个漂亮的丫头们,心里直冒凉气。
她又不是真傻,这会儿还能不知道这是嫡母对她的敲打。
她挥退了这四个面露恭敬的丫头,想留小月说话。
可话未出口,她就改了主意,干脆全部撵了出去。
她嫁去庄家,贴身的丫头也只能带走四个,嫡母一下子就送来了四个,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月啊小月,没瞧出来竟也悄悄背叛了她,不打算跟着她去庄家。
一时间,大姑娘心绪上涌,气得不行,又有些心灰意冷。
想把桌上的茶杯摔了,可到底有所顾忌,只能躲在床上,捶枕头,捂着被子抹眼泪。
“姨娘,都怪你,你走得可真不是时候。
但凡你早走两年,我就能在嫡母膝下养上几年。
但凡你晚走两年,我也能多得你几分教导,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众叛亲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