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花思蓉早就想问了,之前不太熟悉,又不知道对方性情,怕这话问出来引人不喜。
现在气氛尴尬,她索性问了出来。
“我们二房本就是靠着大房生活,我姨娘早年就失宠了,要不是因着我一门心思钻进书里,读出来一点子名堂,得了长辈们的赏识,这个侯府怕是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个二姑娘。
说不得日子过得还没你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好呢,就凭着你是我大伯娘的亲姨侄女,我姨娘也乐得见我与你交好。”
此话一出,花思蓉倒是不好接了。
“那你姨娘可想错了,我这个姨侄女啊,在亲姨母面前可说不上话,以后要是指望我为环儿妹妹美言两句,怕是没什么希望。”
环姐儿故作亲昵地拍了花思蓉一巴掌,“我姨娘那样指望,我又不指望你替我做些什么。咱们两个这样投契,牵扯那些杂事作甚,没得让你这一屋子的好书失了意趣。”
“哎,环儿妹妹怎的这样善解人意,不忍我为难呢。”
这时,院子里又进来一人,却是贺知环的贴身侍女,叫香草的。
“香草,东西拿来了?”贺知环看着匆匆赶来的香草,欢快招手。
“给表姑娘请安。”然后又把手中捧着的匣子奉给贺知环。
“什么东西?”花思蓉好奇道。
“哦,我刚刚直接从水榭那边来的,就打发了香草回二房替我拿本书。”说完,她就把手中的匣子推了过去。
“什么书?”花思蓉打开匣子,光看书名,市面上有名的孤本啊,没想到在沐清侯府,“妹妹果真不愧为都城有名的才女,这样好的书,千金难求,竟也有收藏。”
“不拿出来瞧瞧?”贺知环挑眉怂恿。
花思蓉犹豫再三,还是摇头,“我读的书虽少,可却也是听过这本书的大名的。天下间仅此一本,没想到竟被妹妹收到架上。
今日有幸,能一览真迹,已是无上荣光。我此刻既没焚香也没沐浴,哪里敢轻易翻它。”
‘噗嗤’,贺知环拿了手帕捂嘴,“拿着吧,不过是抄本,府里小姐妹人手一本,多你一个不多,送你了。”
花思蓉看贺知环所言不虚,回想她先前说的那番话,心中有了猜测,面上却有些意动,“真的?”
“嗯,不信你叫春燕去各处打听一番,就明了,我所言比珍珠还真。”
这时候香草也接话,“我家姑娘所言句句属实,大姑娘出阁前,向我家姑娘求了老侯爷留给我家姑娘的孤本手抄。
回门的时候,她又提及此事,家中其他姑娘当场也向我家姑娘求书。这些日子我家姑娘都关在屋子里抄书呢,抄好之后就遣了我给各处送了书去。
表姑娘这处,僻静得很,我家姑娘说她要亲自送。还望表姑娘莫怪我腿脚慢,这会儿才把书拿来。”
香草诚惶诚恐,前因后果,讲得极为细致,可见所言非虚。
花思蓉按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双手虔诚的附在匣子上,“不怪不怪。此书如此贵重,就算是抄本,也是一本难求啊。环儿妹妹,你真是送了我好大一份礼,我受之有愧,却实难拒绝。”
花思蓉盘算着,要给贺知环什么回礼才好。
不能太廉价,又不能太俗气,毕竟二姑娘爱书,赠予她的也是好书,她自然不能落了俗套。
贺知环瞧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说起来,我赠了那许多本书出去,却唯有送到你手中这本,是我真心实意想要送的。”
“妹妹何出此言?”花思蓉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她与二姑娘可没有血脉亲情,要说知交好友,也浅了些。
伯牙子期之交,在她们两个身上还差了一层。
她几不好意思的道,“府上众位姑娘皆是有才学的,妹妹更甚。
而我,不过一商户女,哪里比得上你们懂书。不过是闲时打发时间,装装样子唬唬我爹罢了。
妹妹这样看重我,倒叫我有些担心辜负了妹妹一番心意。”
贺知环轻轻摆头,讲起了个中内情,“此书乃是我祖父无意中得来的,他留下遗言,此书要留给家中最会读书的女孩儿的。
顺带还有一桩与孟家的姻缘,这书也自然被当做两家结亲的陪嫁。”
花思蓉大惊,这就是内情!
有这样的孤本做嫁妆,二姑娘即便样貌不出众,也多的是读书人家求娶。婚后在夫家也定然能够被善待。
当然都城孟家也不差,祖上是两兄弟起家的,一个善文,当了高官,一个善医,成了御医之首。就这样,代代相传了一二百年。
贺知环手握这样的绝世孤本,嫁入孟家,更是加分项。
她赶紧盖上书匣子,把它推拒到贺知环面前,“既是嫁妆,我却不好收了。即便是抄本,我也是不好收的。”
君子爱书,取之有道。
她现在倒有夺人所好的嫌疑。
贺知环却摆手,淡淡说道:“大姐姐临出嫁的时候,突然找我要孤本的手抄本。”
“我虽诧异,但到底不好拒绝。都是一家子姐妹,这书又是祖父寻来的,我一个人独占了去,确实说不过去。”
可花思蓉听得却连连皱眉,这是何道理?好生无耻。
想要同仇敌忾,可那个所谓敌人却是贺知环的亲姐姐,有些事情真是理不清。
“能有你为我叫屈,我这书就不算白送。”她心下微苦,又打起精神继续道,“不是我小气,不过是抄本,又都是一家子的姐妹,给了就给了。
况大姐夫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以后前途无量,这样的好书自然应该让更多人见识才是。”
花思蓉看贺知环不似作伪,但又仿佛装了一肚子的苦水,就知这其中定然还有隐情,“可是这其中还有其他的什么事?”
“大姐姐不仅问我要抄本,还说那孤本原是祖父寻来的,合该留在侯府传家,哪里就该由着我一个出嫁女带这样贵重的东西去夫家。”
“这却是强词夺理了些,你已经大方的给出了抄本,怎的还想要你的孤本?要我说,即便你拒绝她的无礼要求,也断没有人能说你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