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琅听了心情也好了几分,不过心中揣着事,到底愁眉难展,他靠近了贺知环几分,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二妹妹,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事关名节,万望二妹仔细回答。”
贺知环神色凝重,轻轻颔首。
“你是知道的,你三哥时常出入那些三教九流之地。”贺知环点头,眉头却紧皱。
三哥是大房水姨娘所出,名知瑞的,惯来不学无术。说得好听叫青睐三教九流之地,实则多光顾青楼赌坊,是都城里有名的纨绔。
“前些日子,听闻你身边那个叫香草的丫头当了逃奴。今日你三哥偷偷跟我讲,他在春风楼恍惚瞧见了她,他也不太确定,所以托我来问上一句。”
这事可大可小,事关一府名声,又怕捅到长辈那里,给二妹妹惹祸,这才私底下偷偷寻来,兄妹相商。
贺知环捂嘴,差点儿惊呼出声,她身子微微颤抖。
春风楼!
香草竟然落到了春风楼!
贺知环眼中瞬间泪意上涌,“二哥哥。”喊了一句,就有些失声,不知从何说起。
她吞了吞口水,又接过嫡兄推过来的茶杯,勉强喝了一口。
待平复心中杂念,才开始对前事娓娓道来。
贺知琅越听越发沉默,“……香草心大了,只是这春风楼定不是她自愿去的。二妹可能分辨出是谁在其中从中作梗。”
贺知琅甚至怀疑是二妹妹因为女子间的嫉妒,故意把那丫头弄去了那脏地方。但到底自家人向着自家人,他还是相信自已妹子没那么心狠手辣的。
等贺知环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贺知琅明显不信,“是他?怎会是他。”
贺知环惨笑,“莫说二哥哥不信,我也是不信的。可排除那许多的不可能,这唯一的答案就是最可能的了。”
“从香草不见之后,我每日里都躲在屋子里想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从眼前再过一遍,再过一遍,从前那些忽略的事情,也看得更清晰了。”
她抚了抚自已的脸,“从知晓美丑的年纪,我就知道自已生得普通,香草是这些年在我身边来来去去那许多丫头里留得最久,也最得我心的。”
“我是准备明年嫁去孟家,等生了嫡长子,就把香草开脸的,以后她生了孩子,我也一处用心教导。我本来以为我表现得足够重情重义,香草也该对我更加忠心才是。”
“可约莫大半年前,孟四郎身边的小厮私底下联系上了她,一来二去,她竟当起了我和孟四郎鸿雁传书的红娘。大约是孟四郎果真不负都城梦中情郎的名号,香草早早就拜在了他的裙下。”
“之前香草在我面前不是没有失态的时候,只我以为不过是小女儿春心萌动,太过正常。可正因为我的疏忽,竟险些酿成大错。”
“香草失踪后,我从她房里搜出不少东西,不像是孟四郎身边的小厮赠送之物。大多太过贵重,只能是出自孟四郎之手。”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有好几样东西,她手上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
孟四郎之心,属实可恶。
“孟四郎所图为何?”一个稍有姿色的丫头,孟府并不差几两银钱。
“想来是看重我手中的孤本。我回想先前香草的一系列反应,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那孤本,只待你明年嫁与他家,自会一并奉上。”好些年都等过去了,怎的只余一年却等不及了。
贺知环摇头,“这也正是我不解的地方。”
要是真为了这孤本早日到手,她今年已满十五,只管找个由头,早日让她进门即可达到目的,何必大费周章从丫鬟入手呢。
“孟家这门亲,怕是不能结了。”贺知琅头疼地说道,“春风楼那位倘若不是香草还好,要真是香草,二妹可有想法?”
“我同孟四郎的亲事,二哥做不了主。”
贺知琅沉默,脸也羞得通红,“都怪二哥没用。”但凡他在侯府有话语权,二妹之事,他也能说上两句话。
贺知环反而笑出了声,“二哥万莫自责,此事早早就定下了的,说句不好听的,除非我死了或者孟四郎死了,否则这桩婚事就变不了。”
“可明知孟四郎不如表面看来那样风光霁月,还要我看着你跳进这火坑,作为兄长,我如何能忍?”
“二哥愿为我出头,我心中记下了,也高兴得紧,以后嫁人了,要是过得不好,我肯定是要找二哥撑腰的。”她抿唇一笑,贺知琅也连连保证。
“二哥也莫要觉得孟四郎就表里不一了,我今年十五,明年就要嫁人,可不是七妹妹那样的小丫头,早已明白,男子的眼中又怎会只为一人停留。”
说得贺知琅耳朵尖通红,“所以二哥,莫要为我担心,你们这些娘家兄弟争气,我和姐妹们以后在夫家才能过得好。”
“至于香草,却不好让我们侯府出面去赎人。我有一计,届时劳烦哥哥借个小厮给我跑腿。”
“妹妹只管吩咐,我照办就是。”
“这样……”
贺知琅直点头,“这就是阳谋了,只是万一孟四郎不认怎么办?还会因此叫妹妹闺誉受损。”
“无妨,大不了就是被孟四郎找着由头退我的亲。”贺知环想,但凡能换个人嫁,她也是想换人的。
贺知琅不懂女眷的弯弯绕绕,只想着这事儿算是双赢,要么把香草悄悄赎回来,要么与孟府断亲。
不管哪个结果,都是好的。
等孟四郎收到小厮递来的书信,看了其中内容,顿时暴怒。
“喊砚台给爷滚进来。”
等砚台小心翼翼的进到书房请安,一方端砚从孟四郎手中飞出,直直砸向砚台的面门。
可他却不敢挪动一步,他不知哪里惹了主子生气,但他但凡此刻退了一步,不让主子出了这口恶气,接下来就还有更加残酷的手段等着他。
“主子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砚台额头上渗着血,可还要咬牙请罪。
“息怒?你干的蠢事,叫我如何息怒。”
“贺二小姐身边的丫头,赏你便赏你了,可却不该留下一笔烂账让我这个主子给你擦屁股。”
砚台总算知道所谓何事了,躬身回道,“香草那丫头,奴找了相熟的人牙子,也没收几个钱,只嘱咐了要远远发卖了的。毕竟是未来少奶奶身边的人,不好留在都城干那档子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