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心的司一乾嚷嚷着下一站就下车往回返,被熊横狠狠收拾了一顿才消停。不过,这还是没有打消司一乾倒君子兰的心,他打定主意,等这趟回去,就开始他的君子兰大业。
没过多大会儿,赵姐推着小推车过来了。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
这种吆喝法,现在肯定是没有滴。就算有,软卧车厢都是有身份的人,列车员也不敢大声嚷嚷,生怕打扰了领导们休息。
赵姐轻轻敲了敲包厢门,睡下铺的司一乾打开门,赵姐满脸带笑地说:“几位同志,看车上有没有你们喜欢吃的,买点嘎达嘎达牙。”
“没有,有也不买,吃不起。”司一乾来了个拒绝三连。
熊横赶紧从铺上起来,走到赵姐的小推车旁边,边翻着小车上的东西,边对赵姐道:“赵姐,我这憨货兄弟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脑子里缺根弦,说话不中听,见谅啊。你车上哪些是特色啊,我买点。”
“买什么买。”司一乾在一边大声嚷嚷道:“火车上卖的东西就没有好吃的,还死老贵,傻子才在火车上买东西吃。”
“不会说话,给老子把嘴闭上。”熊横知道司一乾这是因为自已耽误了他的发财大计,搁这故意添堵呢,生气地呵斥司一乾道。
“闭上就闭上,活该你被人坑。”司一乾嘟嘟囔囔回了铺上。
熊横也没心情选品了,捡着牛肉干什么的买了一些。
见熊横买的都是小车上的贵货,赵姐很高兴,对熊横的态度愈发恭敬了起来,临走还回头说道:“对了,很快就该吃午饭了,铝饭盒里的盒饭3毛5一份,不要粮票,想吃的话提前买餐券。”
“还有别的吃的吗?”熊横问。
3毛5,差不多相当于现在月工资的百分之一,换算成后世的货币单位,约等于30块钱,比高铁上的盒饭便宜点。
不过以火车上餐食一贯的尿性,都是又贵又甜蜜难吃。
“有,有。”
赵姐更高兴了:“俺们这趟列车的餐车上还提供炒菜,不是大锅菜,而是单炒,炒菜师傅原来在省机关食堂干过,厨艺嗷嗷好。”
“厨艺好能从省机关食堂干到火车餐车?”躺在铺上的司一乾大声说道,他这是要把杠精做到底的节奏啊。
“额……”赵姐被噎了一下,道:“别看小满师父年轻,祖传的手艺,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但就是因为他太出色了,所以才受到了排挤,最后主动打申请调离了省机关食堂。”
其实赵姐的话只说了一小半。
小满师傅叫满楼,还不到三十岁,确实因为出色的厨艺,被机关食堂那帮老家伙所忌惮和排挤。
但职场霸凌嘛,哪个单位没有。当新人的忍忍,等来了更新的新人,他熬成老人,就轮到他霸凌别人了。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在省机关食堂里工作,服务的可是大领导以及将来的大领导,随便交好几个领导,几辈子人都可以跟着沾光。
之所以在省机关食堂待不下去,是因为有个新调来的领导家的小孙女吃了满楼炒的菜,闹了肚子,爱孙女心切的领导夫人不干了。机关管理局为了平息领导夫人的怒火,只能把满楼调走。
只能说伴君如伴虎,领导的厨子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虽然不至于跟叶赫那拉那老娘们的厨子似的,把菜做咸了就有可能喜提九族消消乐,但让你在体制内混不下去,人家都不用发话。
“好嘞,姐。”熊横瞪了司一乾一眼,然后对赵姐道:“等到了饭点,我们去餐车尝尝小满师傅的手艺,你也一起啊,我请你。”
“你太客气了,老弟。”赵姐更高兴了:“到时候再说,姐先去忙活了。不过姐在这先谢谢老弟了,你太支持俺们工作了。”
“应该的,应该的。”
目送赵姐推着小推车走远,熊横才回到了包厢。
“我说大窝囊,你至于的嘛。”
司一乾躺在铺上,道:“姓赵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铁路客运列车员嘛,瞧你这样,还以为你搁你跟前的是铁道部部长呢。”
“我甜蜜都怀疑想当年你是怎么在黑市混得风生水起的。”熊横拿起自已铺上的狗皮帽子砸向司一乾:“就你这情商,出门不被人打死都算你脑袋长得瓷实。不知道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谁说我在黑市混得风生水起了?”司一乾小声蛐蛐道:“我要是真那么牛欢喜,也不会让人跟年猪一样堵在黑市里。”
“既然知道自已是啥玩楞,那就闭上你的烂坑。”熊横觉得这个小伙伴还可以挽救一下,道:“少说话,多做事。”
“那我不是心疼钱嘛。”司一乾的声音更小了。
“咱这趟出来,花的都是老子的钱,又不让你掏钱,你心疼个鸡扒毛啊。”熊横骂道:“你甜蜜就是贱皮子,老子让你吃好点、住好点,你反倒一个劲逼逼赖赖。你再哔哔,信不信老子让你滚回去。”
二次创业的资金是熊横出的,因此他也是投资人,这趟收益的大头归熊横。司一乾作为发起人,拿工资和分红。
熊红星最惨,只能拿单趟200块钱的固定工资。
当然,如果他的表现能让熊老板满意,熊老板会给他发奖金。
普通工人:干十天就能拿老子半年的工资,这叫惨?
“老子求之不得。”司一乾的哔哔声更小了。
“你说啥?”熊横的翻毛大头皮鞋都抄起来了。
“我是说都听大……大哥你的。”司一乾下意识往里面躲。
……
被骂了一顿,司一乾终于老实了,躺在自已的铺上,用被子蒙上脸装睡,熊横也不管他,斜靠在被子上看赵姐送来的报纸。
就这么岁月静好了一会会,又传来了敲门声。
熊横看看对面铺,司一乾一动不动装死狗,没打呼噜说明他肯定没睡着,是装的,只得自已去开门。
一直没啥存在感的熊红星,早就在司一乾的上铺睡得呼呼的。
“你找谁?”
包厢门一打开,熊横看到了一个梳着分头,穿着讲究的年轻人。
“同志你好,我是喜都物资局的办事员,我姓李,李援朝,我爸爸曾经是喜都物资局的副局长。请问你贵姓啊?”
年轻人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话,直接给熊横CPU干烧了。
你是谁,你干啥的,你爹是干啥的,关老子蛋事啊。
“你有什么事儿吗?”熊横不耐烦道。
“您是首都人吗?”熊横不经意间露出的京腔,让自称叫李援朝的年轻人明显激动了。
“算是吧,你到底有什么事?”熊横把不耐烦都写在脸上了。
“是这样的。”李援朝道:“这趟我是一个人出差,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无聊的。我可不可以来你们包厢,咱们聊聊天,打打牌。”
“不可以。”熊横果断拒绝道。
“同志,我真不是坏人,这是我的工作证。”
李援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本本,摊开露出里面的工作单位和公章:“方便方便透露一下,您是什么单位的吗?”
“不方便,我觉得你回到你们单位以后,有必要再学一遍保密条例了。”说完熊横不由分说,就关上了包厢门。
“我嘞个乖乖,大……大哥。”
等外面没了动静,司一乾一骨碌坐了起来,道:“真有你的,还首都人,还让人学什么保密条例,我要是不认识你,都得被你唬住了。”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已给的。”
“你个老农民,居然能唬住人家国家干部。”司一乾挑起大拇哥。
“老子是农民怎么了。”
熊横挑了挑眉,指着手里的报纸道:“我是农民,我骄傲。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办事员了,就是大局长,照样被农民给骗得团团转。”
“你又看到啥新闻了?”司一乾夺过熊横手里的报纸,简单翻了翻,道:“卧槽,还甜蜜水变油,他不咋不来个点石成金呢,黄金可是比汽油值钱多了。但凡上个初中,有点化学知识,就知道不可能。”
“还甜蜜在冰城一位大檐帽副局长的亲眼见证并录像下,把水变油的母液滴进清水里,水变成了浅红色,然后灌进油箱,发动了卡车。”
“这甜蜜不是科学,是魔术。哦,对了,那骗子不是农民,是公交车司机。不过他也就上过小学四年级,跟不识字的老农民差不多。”
“你个老哥过的农民都能看出来问题,真以为那些当官的看不出来啊?”熊横笑道:“无非就是有所图才装糊涂呗,图名图利。”
“这么简单的骗局,他们不怕被拆穿了,丢人吗?”司一乾道。
“丢人?”
熊横冷哼一声:“反正好处已经吃进肚子里去了,想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最后造成的烂摊子,留给后来者,他们又不用负责。”
“咳咳。”司一乾提醒熊横道:“大窝囊,你话有点密了啊。”
“额……”
熊横也意识到自已说了不该说的了,哑然失笑道:“是啊,跟咱一个小老百姓有鸡拔毛关系,咱说了也不算,操那心干哈。”
“我还是老老实实挣点钱,自已过得舒服点得了。”熊横在心里给自已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