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眼中目光黯淡了下来,她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周熙玉自已亲口承认、而沈怀正又一口咬定是她先勾引了他,她便信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就算是她主动勾引,沈怀正也是没经得住。
安乐心头愈发有些酸涩起来。
在众人面前她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夫妻和顺,可其中苦楚,又不知该同谁说起,如今太后问起,埋在心底的酸楚倒有些按捺不住了。
安乐低头拭了拭眼角。
齐太后瞧着自已那娇娇女儿,眼睛红红的,眼尾竟多了几丝淡淡的细纹,她暗叹一口,只摆了摆手,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再提也并无益处,先处理眼前的事才是要紧。
“这些年,周家虽然不在都城,可也一直在打听熙玉的下落。眼下那姑娘困在你们手中还好,一旦嫁了人,寻到了自已母舅家,怕是要生了二心了。”
即便周家不怂恿着她为娘亲讨个公道,她有了依靠,心思未免不会活络起来。
“不过是个没见过人的丫头,生了二心又能如何?”安乐心头不屑,就算是认下周家这门亲,难不成她还想和长公主府对着干?
齐太后倒没安乐这般不以为意,在后宫里待久了,她知道女人要是为了报仇,能做出怎样忍辱负重的事来。“她是要嫁给穆家世子的,日后可是穆家主母,如果又有了母舅家帮衬,保不齐能做出怎样的事来。”
安乐听她这么说,想到周熙玉的脸,心头不免隐隐发沉。倒不该让她出来见人。眼下不光人人都知道她是长公主府的二姑娘,她还攀上了高枝,成了护国公世子夫人了。
才不到两个月,这丫头竟从星辰阁那小院子飞到了枝头上,摇身一变倒成了金凤凰。
齐太后见她终于露出几丝担忧来,便才点拨道:“身子弱的人,心气便也弱,心气弱的人便好被拿捏,你既然已经将她记在名下,那便给她些小恩小惠,再摸着她的软肋,她便可为你所用。”
“所用?她还能有什么用?”安乐不明白。
太后蹙了蹙眉,真是白在自已身边长了这么多年,竟没瞧出自已的良苦用心。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前阵子,哀家听说皇帝请了护国公入宫,说是讨教炼丹的法子。”
安乐哑然,护国公穆严喜欢修道炼丹,人尽皆知,连自已的皇帝弟弟也知道了。旋即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抬眼道:“您说元宁也想去修道炼丹?这怎么可能,当年父皇请了道士入宫,是元宁率众臣极力反对。”
太后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安乐说得没错,炼丹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皇上有心要重用穆家?安乐暗自揣测,心头不知怎的一阵猛跳。
齐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她当初想通过联姻让二家冰释前嫌,没成想,穆家竟还揪着北燕的事不放,明面上不敢抗旨,可暗中,竟绕过了沈念娇要娶个病秧子过门。
更让她心里不安稳的是,她竟有些看不透,穆严的举动,究竟是他自已的意思,还是得了皇帝的授意?
要真是皇帝的授意,那沈怀正这内阁首辅还当不当的下去,也未可知。
齐太后指了指方才未萌坐过的秀墩,抬眼望向安乐,幽幽道:“穆家的心思,你仔细想想吧……”
安乐正拈起香匙摆弄着珐琅香炉里的香灰,闻言手上顿了顿,旋即还是轻声说道:“可女儿也听说了,穆家世子的身子的确是受过伤……”
听她提到穆安的病,齐太后也有些犯难,当朝太子苏佑仪同少骞私交甚密,她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过了,穆安的小腹上的确有道疤,至于伤没伤到要紧处,苏佑仪并未言明。
和他爹一样,一肚子的心眼子,齐太后腹诽。
“还是我方才的话,”齐太后缓缓道,“抓住那丫头的软肋,她才能为你们所用,日后,她便是你们搁在穆家的一枚棋子。用好了这枚棋,穆家的一举一动,便都握在你们掌心了。”
安乐心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母后,方才太医也瞧过了,您也知道,那丫头身子不好,心气又弱,即便是嫁过去,怕也不中用。”
齐太后意味深长地摆了摆手,“甭管她身子如何,就凭她那一张脸,别说是穆家世子,就算是身份再高的人,也使得。”
安乐想到了周氏,忍不住攥了攥手,母女二人怎么偏偏和自已和念娇作对?想到沈念娇,安乐眼中一闪,只对齐太后说道:“母后,念娇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她心里头瞧中了穆家那世子,因为此事,闹了不知多少次。”
齐太后太了解自已的女儿,她眼神瞥了过来,幽幽说道:“我知道,你这当娘的想给她请个郡主的封号来弥补她。”
安乐讪讪笑了笑,道:“念娇的性子,总得哄着才行。”
齐太后摇了摇头,自已的女儿倒真是不长记性。上次皇帝本是准备下旨的,可偏偏她话多,说什么佑仪性子太过温和,怕是难成大器,反倒把二皇子苏佑川夸了几句。
她不知道,这几句话,正触了皇帝的逆鳞,“太子的人选是皇帝自已选的,你和怀正心里头千万要有数。”她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
安乐想到家中两个儿子同二皇子苏佑川的关系,心头还是有些惴惴的,只笑了笑,道了声“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