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知道她一直盼着能有身孕,便也点头道:“你嫂嫂身子重不能出门,我又嫌寺庙里人多聒噪,正发愁明日谁陪着念娇去呢,正好,你们姑嫂二人一道去吧。”
蔡氏道了声“谢过母亲”,眼光便落在了未萌身上。
未萌不知她为何瞧着自已,难道她也想邀了自已一道去?转念想又不大可能,毕竟这府上的人眼睛都在头顶上,谁会无端同自已亲近?
“殿下,明日的浴佛节,我可否一道去?”未萌还是主动开了口。
屋内众人闻言,都是一震,似乎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未萌忍了众人投来各色的目光,只望向安乐。
安乐瞧了她一眼,本能想一口拒绝,出了星辰阁已然是自已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她竟还蹬鼻子上脸,想要出府去。
可刚才自已也当着众人口口声声说了,往后她的一切,都照着念娇来,眼下自已由着念娇去,不许她去,倒有些自已打自已的脸。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犹豫不定。
一旁的蔡氏瞧见了,便说道:“二妹妹和念娇年纪差不多,你二人一起,我这个做嫂嫂的倒省心了。”
除了未萌,众人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蔡氏在娘家一向受宠,受不得半点委屈,而沈念娇也一样,姑嫂二人在一起谁也不让谁,不是生气便是斗嘴,总没个安宁。
蔡氏和念娇都不吃亏,在一起便是针尖对麦芒,如今未萌既然主动示好,那正好将她夹在二人中间,毕竟是一个庶女,二人有气撒在她头上便是了。
吃过苦头,往后要再想着出门,她也得事先掂量掂量。
“好,那你明日便也一道去吧。”安乐想定了,便最终点了头。
陈氏不防安乐竟答应了,不由得瞧了眼未萌,沈念娇一向瞧不上未萌,却偏偏被她抢了亲事,想必心头还堵着气呢。
“对了,怎么不见念娇?”陈氏问。
祝嬷嬷笑了笑,答:“大姑娘特意为浴佛节新裁了衣裳,这时候正试穿呢。”
陈氏会意,便不再多言。
每年四月初八,沐光寺便会举行浴佛节,到了下午,众人便会聚在寺庙后的凤栖湖畔结缘,那里景色优美,湖畔一侧还连着茂密的林子,这几年下来,倒成了郎君和姑娘们私下相看的日子。
沈念娇这般用心妆扮,怕是有中意的人在,可这都城除了穆家世子,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了,陈氏目光便又扫了眼未萌,想必明日的凤栖湖定是热闹。
未萌可没想到沈念娇,她只想着好友妙颜,想到明日就能见到她了,未萌的一颗心都快飞了起来。
白日晴空万里,偏偏到了傍晚的时候天竟黑沉沉压了下来,未萌心下担心,夜里落雨倒还好,要是明天还在落,出门的打算怕是要泡汤了。
心里惦记着事,夜里便也醒来几次,侧耳细细听了听,倒没听到雨声,她这才将心搁在肚子里,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睁眼,便见满屋晨曦,未萌心里欢喜,忙坐起身来,口中才道了几声阿弥陀佛,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呆呆坐了坐,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她心下不由得一惊,怎么好端端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起来?
锦瑟掀了帘子,瞧到她手指又按在眼角上,也吃了一惊,“姑娘,眼皮子又跳了?”
未萌点头,忽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上次眼皮子一连跳了几天,直到被穆家那阎罗王一眼瞪过来,才停了。可从那之后,也和那阎罗王绑在了一起。锦瑟背着云姨告诉未萌,眼皮子跳就是没好事。未萌细细想想,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原打算是嫁给邢家四哥的,可眼皮子跳个不停,倒同那穆安定了亲。
轻叹一口,未萌挪下了床。
这两天未萌也想明白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离开长公主府这火坑,嫁人是唯一的办法。穆安虽然是个纨绔、行事乖张,可唯一一点好就是他身子不好,自已借了婚事离了沈家,万一他重病缠身、一命呜呼,自已倒也得了个清净。
仔细算算,这婚事倒也有可取之处。
只是才消停了不到两个月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起来,难道还有更坏的事?难道是那穆家世子在这要紧时候死了?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梳洗、用早食、妆扮,主仆二人心头都带着隐隐的担心。当然,锦瑟担心的是未萌头一次出门,生恐出什么差错,未萌担心的是穆安的死活。
好在一早上,都没婆子过来传禀消息。
未萌轻轻舒了口气。就听到一旁的春雪说:“姑娘头一次出门,就让婢子和寄梅姐姐陪着吧。”
寄梅也忙着说道:“春雪说的没错,去年上长公主殿下去浴佛节,婢子便跟着的。”
瞧着二人灼灼的目光,未萌心头忽起了疑。
女人就是这样,先头或许是愚钝的,可一旦有了怀疑,所有细枝末节的事情便能飞快地联系在一起。
昨日安乐能同意自已出门,是听了蔡氏的话,可蔡氏与自已并无往来,怎么会替自已说话?而且陈氏的目光在自已身上扫了几次,眼中神情晦暗不明;寄梅和春雪昨日才来梨香园,还没在自已身边伺候,眼下又要抢着陪自已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今早开始未萌的眼皮子就跳,怕是今天又会发生什么事。
若真是自已出了什么事,问责下来,身边的丫鬟定然首当其冲,自已身边只有锦瑟一个可靠的,可不能让她受了牵连。
若是借了机会能将这二人送走,倒也不是不行。
她瞧了瞧寄梅和春雪,又瞧了瞧锦瑟,拿定了主意,说道:“那好,锦瑟,你今天就在园子里等着我便是了,让寄梅和春雪陪我一道出去。”
锦瑟不防,心里不乐意了,扯了扯未萌的衣袖,还没开口,却见未萌将手搁在她手上,轻轻握了一下。
极轻微又细小的动作,却与往日的打闹不同。
锦瑟一怔,旋即会意,道了声“好,我给姑娘拿件薄斗篷来。”
一旁的云姨没开口,瞧着锦瑟去箱笼里找斗篷,便看了眼未萌,未萌冲她笑笑,示意她放心。
云姨便不再多问。
锦瑟一面将那轻薄的雪青软缎斗篷披在未萌肩头,一面不放心地压低声音说道:“人心隔肚皮,姑娘可要当心些。”
未萌点头应了,又见一切准备妥当,便带着寄梅、春雪二人往角门上去了。
四月初,都城已经透出些许夏意,远远近近的青山染上了碧绿,路上行人也都换上了轻薄衣裳,衣袂飘飘,欢声笑语,自带着初夏的清爽。
外面的景致虽然比不上长公主府内精致,可那生机盎然的鲜活,却是府内没法比的。
未萌看着喜欢,心头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希望那阎罗王不要出事,无论如何也要等自已离了沈家再说。
搁下竹篾车帘,目光落回到车内二人身上,初夏的清爽被隔在了外面,车厢内只剩下一点便着的火药味儿。
车内宽敞,即便坐五个人也绰绰有余,可眼下蔡氏坐在当中,未萌和念娇坐在两侧,谁都不挨着谁,反倒显得车厢有些嫌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