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这个名字在嬴晏的记忆深处熠熠生辉,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嬴晏清晰地记得在前世的时候,自已麾下调查得来的有关章丘的那些往事。
那还是章丘年仅六岁之时,一日,他亲父外出办事,并郑重其事地吩咐小章丘要牢牢看守好家中屋舍。然而,当这位严父归来之际,却惊觉原本放置于屋内的肉食不翼而飞,顿时怒不可遏,操起鞭子便狠狠地抽打在了章丘身上。
年幼的章丘尽管遭受了这般毒打,但他并未因此而消沉或是哭泣求饶。
相反,他冷静异常,绞尽脑汁地想要找出那个偷吃他家肉的罪魁祸首。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章丘成功地捕获到了偷肉老鼠,同时还找到了剩余的些许肉块。
只是接下来章丘所做之事简直超乎常人想象。他独自一人设立案台,对这只老鼠展开了一系列严谨的拷掠与审讯工作。经过一番周折之后,章丘最终给这只老鼠定下了罪名,并毫不留情地采用了肢解这种残酷的刑罚将其处死。
没有几个人能够像章丘这样想到去审讯一只老鼠,即便是有人产生过如此念头,也绝无可能真正付诸实践。
那时候,嬴晏脑海之中猛地浮现出现代社会里的一个专业术语——“程序正义”。
所谓程序正义,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看得见的正义”,它着重强调的是整个判决过程中的公平性、公正性以及合理性。
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实体正义”。实体正义关注的核心在于最终的结果是否正当且合乎情理。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案件过程天衣无缝,但只要他想,结果可以天差地别。
律法界的天才,也是比李斯更极端的,酷吏。
现在,这位天才站在李由身后,低眉顺目,好似没有一点锋芒。
“公子,我亲父说这是他送您的一份礼物。”李由这样开口,并且毫不避讳章丘,“亲父说您一定会认同他的价值。”
把人比做物品,这是一件很桀骜的事,但对象是李斯这样的人,那可以忽略。
嬴晏当然知道,他们君臣之间相处二十余载,没有谁比嬴晏更了解章丘。
“先生,请论策。”
你如今站在这里。
现在,向我展示你的才华。
章丘从宴席上初见嬴晏的第一眼就判断出一点——这位十九公子有着和他的父亲一样的脾气,中央集权。
他习惯性的跪坐在蒲团上:“丘以为现如今若是想改变秦之现状以下必不可少:以法为治,建构秩序;援礼入法,儒法合流;峻文绝理,执法严明;清正廉洁,以法治吏。”
然后继续,一一分析。
李由听的头皮发麻,别的不说,光是那句“儒法合流”,一传出去就是爆炸性的。
不管儒家还是法家,都得发疯。
这么大的事,这人是怎么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的??
嬴晏平静的听,情绪没有多少起伏。
前世他听过更完善更疯狂的。
他第一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武器专家,还是研究那种高精端的,在大秦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对汉武帝所推行的那些可以说缺德带冒烟的计策也就撑死有点印象,细节方面可都是面前这位完善的。
要不然他怎么一晚上完成雏形?
他只是过目不忘,真不是百度百科!!
没有人知道章丘为什么能这么认真的和一个八岁小童阐述他的思想,就像没有人能理解他年幼时对老鼠的审判。
嬴晏很喜欢这种态度,除了公孙他们,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多数都是恭敬且敷衍,他们效忠的对象比起年幼的大秦十九公子,更像是天幕所描述的“靖高祖”。
章丘说完,嬴晏递过去一杯茶:“仅仅是这样吗?”
他问。
章丘接过,想着:“不够吗?”
“你所言,本公子听明白了,国家秩序的构建,律法的公正。但是还不够,至少现在的你,不够。”
少年俯首:“丘愿效商君,为公子效命。”商鞅,最出名的无非是改革,……和死亡。
嬴晏懂,商鞅之事,前世的章丘真的是一路贯彻到底。
“本公子记得,奏谳(yan)掾还缺一个副官。由,带他过去,本公子推荐他上任。”
(奏谳掾:在廷尉的下官体系中参与审判案件相关事务,也就是现代的法官。)
李由掩下心底的差异:“唯。”
这还是十九公子第一次主动推荐谁担任官职。
和其他人不同,蔺俞呆在府上都快闲出蘑菇了,只远远的看了二人一眼,挑眉:“你倒是看重他们。”
左右没有外人,嬴晏往后一靠试图把自已摊成一张饼:“端着也太累了。”
蔺俞:“这就累了?那回头你仲父来了可怎么办?”
嬴晏咋一下有些茫然,什么仲父?
谁敢当大秦公子的仲父?
是前一个当仲父的吕不韦不够惨吗?
“范增,他今天晚上就要到了,给安排住处了没?”
嬴晏拍了下脑袋:“哦,想起来了。早就准备好了,”然后调笑道:“毕竟我可是要给先生养老送终的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范增家中资产不少,给自已养老一点问题都没有。
………
当天晚上,范增带着他的便宜儿子范礼进了城。
范增心中长吁短叹,他也没想到未来能有入咸阳的一天。如果不是被刀架在脖子上威胁而来话就更好了。
嬴晏带着蔺俞礼数周全的等着,脸上挂着和天幕一样的和煦笑意。
范增一见到他就想起来,天幕上这家伙就是挂着这样的假笑说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刚想说什么就被儿子猛地一掐腰上的软肉,瞪大眼睛“嘶”了一声。
眼尖的嬴晏抿着唇催眠自已根本不想笑……,范礼还是那么有意思。
范增起的这名字多有意思啊?范礼,犯礼。
范增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