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走到楼下,地府的死亡通知单就传了过来——《姓名:徐淮安,享年 84,寿终正寝,请速将灵魂送往地府》。
看到这消息的瞬间,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
我缓缓松开安庆怜的手,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奶奶,您说得对,相见不如怀念,您还是回去吧。”
我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内心却如波涛汹涌的海面。
“他死了?”
安庆怜眼睑低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嘴唇微微颤抖,“看来老天爷都不想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们的缘分,早就尽了。”
此刻,她的脑海中或许闪过了曾经与徐淮安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与痛苦交织的回忆,如今都已成为泡影。
“您要去送送他吗?”我轻声问道,心里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个决定对安庆怜来说是好是坏。
“要去,你稍等,我回去换身衣服。”
安庆怜转身,她的脚步略显沉重,回到家后,她换上一身黑色旗袍,在镜子前整理着花白的头发,将它们挽成了精致的发髻。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已,眼神有些空洞,思绪飘回到那些久远的岁月。
她的心中一片平静,仿佛已经放下了所有,但又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在心底徘徊。
我们搭乘飞机赶回哈市,著名企业家徐淮安去世的消息轰动全城,徐家的股市也受到了冲击。
一路上,安庆怜望着窗外的云海,面无表情,但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我不知道她见到徐淮安的遗容会是怎样的心情,是彻底的释怀,还是会被那些被深埋的情感再次刺痛。
待人群渐渐散去,安庆怜独自来到灵堂,与冯如烟打了个照面。
冯如烟一眼便认出了她,看着灵堂中间摆放的徐淮安的照片,缓缓说道:“你能来,他此生无憾了。”
冯如烟的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一直知道丈夫对安庆怜的特殊情感。
“当年,实在是抱歉……”
安庆怜眼中满是歉意,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机会向眼前这个女人表达自已的愧疚,如今两人都已花甲之年。
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当年的自已年轻懵懂,无意间卷入了他们的婚姻,虽然她也是受害者,但却给冯如烟带来了伤害。
她的心跳有些加快,害怕冯如烟会指责她,但又觉得这是自已应得的。
冯如烟有些诧异,愣愣地看着她。
她没想到安庆怜会在这个时候向她道歉,心中原本筑起的那道防备的墙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安庆怜接着说道:“我和他的相遇太过戏剧性,以至于我很长时间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其实那段感情对我而言已无足轻重,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了你。
你是个大度的人,从未为难我,让我能体面地度过此生,谢谢你。”
说完,安庆怜朝着雍容华贵的冯如烟深深鞠了一躬。
她在鞠躬的时候,眼睛微微闭上,心中如释重负。
冯如烟微微动容,“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成全了我。”
冯如烟一直是个有涵养的女人,一生所求便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家庭,在外人看来,她无疑是成功的。
传闻中,徐淮安是个极其疼爱妻子的人,二人结婚数十年毫无绯闻,共育有三个孩子,个个都是精英,冯如烟是无数女人羡慕的对象,这其中的苦涩只有冯如烟自已清楚。
此时,徐淮安的灵魂就站在两人身旁,他望着那个自已牵挂一生却从未真正拥有的人,满心不甘。
他的灵魂在颤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看向妻子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怨恨。
他觉得是妻子破坏了他和安庆怜的爱情,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已有错,他沉浸在自已的执念中,无法自拔。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安庆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些甜蜜的画面就像一把把刀,刺痛着他的心。
“徐淮安,你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吗?”
我看向他问道,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你能看见我?”
徐淮安有些惊讶地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以为我可以帮他实现最后的愿望。
我耸耸肩,“我是来接你的,时间差不多了,跟我走吧。”
“为什么你能看见我,而她们看不见?”
徐淮安边说边伸手想去拉安庆怜的手臂,却扑了个空。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眼中满是绝望。
“庆怜……”
他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悲伤。
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安庆怜的眷恋,他无法接受自已就这样离开,却不能和她相见。
他觉得自已的一生都像是一场悲剧,而现在,是最残酷的结局。
“你已经死了,他们自然看不见你,而我是负责接你的鬼差。”
我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点上朱砂。
“你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走吧。”
他拼命挣扎,摇头道:“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我不能走。”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疯狂,他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你没听到她们的对话吗?你觉得这两个女人还爱你吗?”
我直言不讳,希望他能认清现实。
徐淮安一时难以接受,痛苦地揪着头发喊道:“她爱过我,她说过她爱我的!”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安庆怜曾经对他说过的情话,那些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可现在却如此遥远。
他不愿意相信安庆怜已经不爱他了,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支撑。
“你也知道是‘爱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感情最是无常,这么多年,难道除了安庆怜,你就没对其他女人动过心?”
我毫不客气的质问他,徐淮安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活着的时候你能帮我,那我死了之后你肯定也有办法。”
我摇摇手指,“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
如果安庆怜还喜欢你,我可以不顾骂名,让你们葬在一起。
但现在她明显已经不爱你了,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愿,任何人都不能。”
我无奈地看着他,心中为他的执迷不悟感到悲哀。
徐淮安仍不死心,“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
他已经陷入了一种绝望的疯狂,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就像他在生前一样。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和安庆怜在一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你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你就不想知道,她们两个谁更爱你吗?”
我对他的执迷不悟有些无奈,此刻,我更好奇两位老太太在聊些什么。
徐淮安听我这么一说,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开始思考我的话。
冯如烟凝视着徐淮安的照片,缓缓开口:“其实,我从未真正喜欢过我的丈夫,在我心里,他一直是个没有担当的懦夫。
直到你的出现,我对他才稍有改观,我原以为他会为了你不顾一切,可没想到,他没坚持几天就回去了。
从那时起,我就更瞧不起他了,他就是个窝囊废。
他爱的从来只有他自已,甚至都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想占有,以为有钱就能拥有一切。
说实话,在遇见你之前和之后,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他之所以对你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图他钱的人。”
冯如烟说着,心中的怨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
她看着照片上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明白,这段婚姻对双方来说是束缚,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安庆怜低头轻笑,“这些我也略有耳闻,所以这些年,哪怕他多次派人找我,甚至与我擦肩而过,我都装作不认识他。”
她的心中一片平静,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为情所困的少女。
她深知徐淮安的为人,也庆幸自已没有陷入更深的漩涡。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睿智和淡定,岁月已经让她看透了一切。
冯如烟微微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欣赏看向安庆怜,“那你为什么终身未嫁?”
“你不会以为是因为他吧?”
安庆怜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不想结婚,并非身边没男人。”
冯如烟闻言,大声笑了起来,全然不顾此时身处灵堂。
她的笑声中充满了对过去的释怀,她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讥讽道:“他临死前还立下遗嘱,让儿子把他的骨灰和你的骨灰埋在一起,真是痴人说梦。”
她痛恨徐淮安的自私,他到死都还想着满足自已的欲望,却从未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安庆怜神色平静,眉头微微皱起,却并无嫌弃之意。
她将手中的花轻轻放在照片前,心中默默祝福徐淮安一路走好。
她转身问冯如烟:“和这样的人生活这么多年,你不觉得辛苦吗?”
她对冯如烟充满了同情,她知道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是多么的痛苦。
“他不过是我名义上的丈夫罢了。”
冯如烟回答道。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而徐淮安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整个人跌倒在地,眼神在愤怒、迷茫、无助和伤感间迅速转换,仅仅几秒,他仿佛失去了所有。
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痛苦,他无法接受自已在妻子和爱人眼中是这样的形象。
他开始反思自已的一生,发现自已真的如她们所说,是一个自私的人,他的一生都在为自已而活。
我看着他问道:“现在,你应该没有遗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