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惹不起,他们便躲。
王进夹杂在人群中,也想随众人逃之夭夭,却被顾清浅伸出的脚绊倒在地,痛得龇牙咧嘴。
“郡......郡主。”王进艰难地爬了起来,朝着顾清浅行了一礼。
顾清浅略过他脸上的狼狈,不情愿的问道:“于良才现下伤势如何?”
“师兄他尚在昏迷......”
王进眼神中闪过一丝心虚,大师兄昨夜就醒来了,吩咐他断不可将实情告诉顾清浅。
“哦?”
“太医院的医士们竟是这般不中用,小小的内伤都恢复地如此慢。依我看,若是于良才再不苏醒,你就去梦里将他叫起来吧!”
“请郡主饶过小人!小人也不敢欺瞒郡主,奈何大师兄......”王进惊慌地跪在了地上,直接将于良才和盘托出。
“本郡主姑且饶你一次。但你回去,定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于良才,记住了吗?”
顾清浅冷冷道,只有于良才身体健壮,做起试针的差事才能得心应手。
“小人记住了。”王进虽不明白顾清浅的用意,仍是忙不迭地应下了。
然后又试探性地问道:“那......小人先回去了?”
顾清浅摆了摆手,他当即如释重负地回了太医院。
顾清浅回秀春宫的路上,十分不巧地遇上了去给皇后请安的南景弘。
他着了身杏黄四龙纹锦袍,显然是刚刚下朝而来。顾清浅低着头,侧着身子向宫墙边挪了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南景弘早就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顾清浅,到她面前时,故意停下了脚步。
“顾小姐可是要去秀春宫?”南景弘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凉意,仿佛嵌到骨子里一般。
顾清浅并不惊讶,宫中虽大,消息却传得极快,既是奴才们无聊时的消遣,也是主子们的时事通,任谁都会有些四通八达的人脉网络。
“那正巧与本宫同路,便一起罢。”不待顾清浅改变主意,南景弘已专横地做出了决定。
他的护卫南丰领会主子的意思,直接闪身挡了顾清浅的退路,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顾清浅只得顺从地点了头。
“令兄最近可是出了远门?本宫派人传唤了几次都未得果。”南景弘状似随意地问道。
提起顾检,他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怒意。
上次整治通天河的事情被其搞砸,害得他不但错失了个大好机会,让南景灏捡了便宜,还在朝堂上丢了脸面,这笔账他还未与顾检算清楚。
如今,竟然敢明目张胆躲着他,实在是胆大包天!
但余光瞥了眼顾清浅,南景弘生生将这团气压了下去。
毕竟二人是兄妹,他若想要迎娶顾清浅,就不能轻易动了顾检......
“回太子的话,兄长近来忙得很,每日早出晚归,想来是在办什么大事情。”顾清浅似斟酌了半晌,才回答道。
她可不相信南景弘不知道顾检在外鬼混,如此问,想来是在试探他们的关系。
“顾小姐与令兄果真是兄妹情深啊。”南景弘一副似笑非笑样子。
果真将顾清浅的一番话当成了为顾检极力掩饰。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顾清浅并不否认,任由南景弘误会。
若是他因此重用顾检,倒甚合她的意。
今生没了她在将军府和丞相府之间斡旋,顾检不但成不了他登位的助力,反而会给他惹来诸多麻烦。
到那时,她只需在旁看戏就好。
南景弘不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慢了许多,似在想着什么。
顾清浅跟在后面只得一同放缓了脚步,足下的石板路绵延着没有尽头,她眉头不由地蹙拢:以这般的速度,得何时能送走这位阎王爷啊!
一段平日里只需一刻钟的路,生生走了小半个时辰,顾清浅才见到了清凉宫的檐角。
“顾小姐要记住,切莫与秀春宫那位走得太近。”南景弘留下句饱含威胁意味的话,便拐进了清凉宫。
前世,顾清浅一直以为南景弘是个阴险奸邪之人,这辈子看来,却远不如连赢天精于算计,城府深沉,他能夺得皇位莫非真是凭着连赢天的帮持吗?
回到秀春宫,顾清浅算是真正被禁了足,若不能医好冯美人,只能被困于此处。
冯采薇早已准备好,沐浴净身,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在大殿内等候。
顾清浅到时,她着了件轻薄的绡纱,倚在贵妃榻上,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虽然同为女子,见到这副场景,仍是忍不住害羞。
从观相,到诊脉,而后察体,冯采薇都十分配合,顾清浅的眉头却越蹙越深,显然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
“郡主不必忧心,尽力就好,采薇断不会怪与你的。”
冯采薇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纵是我无法痊愈,这秀春宫你也可随意进出。”
“您不必伤怀,清浅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顾清浅眼神坚定,给了对方极大的鼓舞,她却清楚地知道希望十分渺茫,冯美人的状况实在比她的预估严重得多。
“地锦、干漆九钱,茇白、藓皮五钱,槐实、黄连、菊苗各四钱,羌活、白芷、本荜各二钱,阳起石、蜀羊泉一钱,和三碗水,煎至一碗,早晚各一次。”
顾清浅语速放得极慢,冯采薇才听得清这些生涩的字眼。
“白蔹、白垩土、肉苁蓉、牛膝一两,入夜时煮酒服。”
“睡前,用三斤桃叶杵汁,四两杏仁烧研成粉,一两羊蹄根捣末,和七钱鲤鱼骨并烧烟熏半个时辰。
而后用蛇床子、卷柏、枸杞根、泽兰合成一斤,洗净。”
顾清浅重复了六七遍,冯采薇堪堪将药方记下,作为不懂医术的外行人已是难能可贵。
这种做法虽然麻烦,却避免留下药方被人发现端倪。
“还有......”顾清浅迟疑了半晌,“这段期间不要侍寝,否则会伤了身体,加重病情。”
皇帝的恩宠是后宫的女人唯一的砝码,失去它相当于失去了一切,有时候比性命更重要,她深知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身为医者她不得不坦明事实。
出乎意料,冯采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相比较那些宁愿舍弃性命也不愿丢了宠爱的妃嫔,顾清浅喜欢她这样的聪明人。
写下了药方,顾清浅并未清闲,她今日看诊时发现,冯美人的病症并不似表面上的那般单纯,应是由外界的某种东西引发而起,着了他人的道儿。
她的方子只能暂时缓解疼痛,阻止病情恶化,若要根治,恐怕还是要先找出她发病的原因。
可妃嫔们的吃穿用度皆有专人管理,内务府层层严格把控筛选。
尤其是冯美人这般受宠的妃子,更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会是是哪个环节出现了意外?
安抚了冯美人,顾清浅集中注意力,开始在暗中排查秀春宫的一应器具、用品,乃至每株花草都未放过,却仍是找不到丝毫线索。
下手之人的老练不禁勾起了顾清浅的征服欲,她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秀春宫的奴才身上。
用了足足半月,她与碧灵几乎把所有人的日常行程摸了个清楚,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完美地如同戏子一般,任人找不到错漏。
但越是如此,顾清浅越是放不下心,她的药维持了几日,冯美人的病又开始严重了。
顾清浅给冯美人开的方子,皆是消炎祛肿,补血益气的药材。
冯采薇刚用时,脸色的确有所红润,但隔日又会恢复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