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预有些惊讶的看着元慎儿,回味着她刚才的话。
这姑娘...吃错药了?
看到刘预惊愕的神情,元慎儿悲痛之心有些缓解。
至少刘预并不是完全不理会自已,听到对自已有利的话的时候,他还是会听的。
只要对自已的话有反应,那就说明刘预不是完全死心。
自已,还有机会弥补过错。
刘预想了想元慎儿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
虽说朝中保皇派的官员并不少,甚至在数量上还比刘家门生还多。
但是所谓的保皇派,只是某一个群体的统称,而非一个利益共同的派系。
同为保皇派,也有不同的群体。
董宪是外戚,和元氏的利益绑定在一块。
陶之应虽然也是外戚,但是在他女儿进宫之前,就是坚定的保皇派。
娄之炜则是和以前的陶之应一样,单纯的保皇派。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高门大姓也是元氏的坚定拥护者,这些人大多数元氏入主中原时,为了拉拢汉人提拔的士族。
反倒是独孤、宇文、长孙这些鲜卑姓氏,在六镇之乱后,开始和元氏离心离德。
洛阳令独孤雄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虽然不再拥护皇室,但是对投靠刘家也没什么兴趣。
刘家的基本盘,大多数是以汉人武将和汉朝的六郡良家子为主,还有一小部分的汉人士族。
同时,刘谌也有意向拉拢那些处于中间派的鲜卑士族。
不过刘谌对鲜卑士族的拉拢也很保守,保持着以汉人武将和士族为主导的派系班底。
试想一下,陶家被皇帝下诏诛族,又被大将军上书请求赦免轻判。
朝堂上其他的官员会怎么想?
甚至不需要其他官员怎么想,想元天昊这种权力欲望极强的君主,自已都会开始怀疑陶家,从而疏远。
陶之应能够官至左将军,他的女儿能够被元天昊看上纳入后宫,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美貌。
更重要的,还是陶之应本人在军队中的威望。
陶之应在先皇时期,便是颇有威望的老将了。只是因为并非高门大姓,才始终无法得到晋升。
最后,竟是因为女儿进宫才被擢升。
原本陶之应便对元天昊死心塌地,可是经过这件事,双方心中若是一点隔阂都没有,刘预是不信的。
就算陶之应自已始终对元天昊死心塌地,但陶家的其他人不会没有一点不满。
人性便是如此,当你对一个人一直很好,突然有一天不好了,对方心里就会有落差。
而面对落差,像元慎儿这样的人会失落、伤心,然后陷入自我怀疑。
而有的人,则会生出怨恨。
元慎儿说道:“太后所托,我不能不来。可我知道你心意已决,绝不会做有损大将军利益之事。故而想到此策,可请大将军上书,请求赦免陶家。这样既不负太后所托,”
刘预看着眼前的元慎儿,这和原著写的不一样啊!
什么情况?
被夺舍了?
不过出于礼貌,刘预还是朝元慎儿拱手:“多谢长公主。”
其实这些事情,刘谌早就考虑好了,不过是等着皇帝下诏而已。
但是既然元慎儿这么仗义,刘预也不再维持之前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当然了,也就仅此而已。
“我...我知你对我心有怨怼。”元慎儿说道:“只是不知道可否给我机会补偿?”
刘预再次懵逼了:“啊?”
元慎儿的转变实在是有点大,让刘预有点反应不过来。
元慎儿继续说道:“洛阳北郊有个清风观,我之前听过那里的杨真人讲道。不仅如此,也是个喝茶的好地方。若是...若是可以的话,三日后还请中郎将去此处相会。”
刘预看着元慎儿:“长公主这又是何必呢?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
元慎儿说道:“夜已深,就不叨扰中郎将了。请中郎将三日后赴约,慎儿有肺腑之言,要告知中郎将。”
说完,似乎是害怕刘预拒绝,便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了书房。
就好像只要刘预没来得及开就,就必须去似的。
对于这样的小孩心性,刘预向来不愿意买账,但也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态。
他毕竟不是原著那个大冤种,对原身和元慎儿,仅仅也只是因为自已的名字,而有些怨气而已。
至于说恨,那远不至于。
非要说,也就是因为立场不同。
元慎儿是大魏宗室,出身就决定了她必然会维护皇权。
而刘预的父兄都是权臣,并且篡位三件套都齐了。
一旦刘谌没有了权力,他们全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绝对无法调和的矛盾,现在能够维持表面的和平,那是因为元氏入主中原多年,并且治理得还不错,因此有不少人心向元氏。
故而,刘谌只能“奉天子以从众望”
难不成元慎儿为了自已,还能背叛自已的宗族,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虽说现在元慎儿的表现和原著中他看过的元慎儿有很大不同,但是刘预也不愿意和元慎儿牵扯太深。
但是,如果真的能够缓和与宗室的关系,倒是也可以去见一见。
宗室,并不完全代表皇权。大魏有不少掌握着实权的宗室,比如豫州刺史元英。
而除了朝堂之外,大魏各个郡县,也充斥着不同的群体。
虽然他们都不敢反抗大将军的兵锋,但并不代表就能为他所用。
士族门阀、寒门子弟、六郡良家子、汉人高门、鲜卑士族等等等等,这大魏的成分极度复杂。
其他的且不说,就说门阀士族也不是铁板一块。
经学世家、军功世家、官员世家,各个家族传承方式不同,利益也各不相同。
并且并非每一个士族都在洛阳,比如弘农杨氏、陇西李氏、清河崔氏、河东裴氏、范阳卢氏等等。
家族所在地方不同,所代表的的利益也不同。
但是这些家乡、传承方式、利益都不相同甚至根本就是冲突的门阀士族,却在刘谌的高压之下,有抱团取暖的趋势。
由此可见,刘谌对大魏的治理方式,还是有些粗糙。
在刘预看来,自已这个哥哥就是一个温和版的董卓。
除了不像董卓那样滥杀无辜,军纪把握得还不错外,在治理方面和董卓差不多。
看似对朝堂百官礼遇有加,让其身居高位,但实际上权力多由刘家宗族子弟和刘家提拔的文臣武将把持、
如此一来,这些并非刘氏族人或提拔的官员,就只能被迫忠于天子。
比如现在的尚书令谢明,名义上是尚书台的长官,但是却并不掌握“录尚书事”这个权力。
录尚书事这个权力,掌握在司空刘士制手中,他是刘谌和刘预的族叔。
长此以往,就算刘谌不死,刘家与大魏各大士族的矛盾也会越来越深,接下来就是党争了。
一旦党争开启且无法控制,刘谌想要保住权力必然会被迫动用手中的军权实施高压政治,甚至会大开杀戒。
越大开杀戒,人心就流失得越快,而人心流失又必须要以杀来阻止。
循环往复,恶性循环。
独夫民贼,就是这么来的。
这么看来,原身之前在刘谌手下保住了许多官员的性命,倒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这些官员及其族人,有一部分是念原身的好的。
而就在刚才,元慎儿抛出了橄榄枝,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那清风观刘预也听说过,有一位姓杨的女真人在里面清修,听说是弘农杨氏女。
弘农杨氏...虽是高门大姓,但自刘武掌权以来,便无族人在朝中为官。
元慎儿离开之后,刘预便回到了房间。
桃花似乎等得有些急了,见到刘预进屋,便起身压了上来。
“唉!妖精!”龙抬头的刘预,看着桃花感叹了一声,顺手把门关上了。
原本脑子里想的这些,在桃花的挑逗之下,也都烟消云散了。
来日方长,现在...还是沉溺温柔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