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姜添添和周思宇,其他几个人都住在不同的楼栋,大家在小区门口分开,剩下姜添添和周思宇并排向距离门口最远的7号楼走,路上两个人讨论着应该用什么材料来做兔子笼,冬天的时候小兔子可以吃什么之类的话题。考虑到小兔子磨牙期间会啃木头,可能会把笼子咬穿,姜添添建议周思宇后续可以想办法换个金属的笼子回来,或者在笼子外面加一层铁丝网。
“添添,家里有工具箱吗?我这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来做笼子”,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周思宇回头问姜添添。
“有的,你等一下”。她开了最外层的入户门,从玄关柜里找出一个简易工具箱递给他,这是之前在五金店买入的,里面有长柄的锤子、斧子、小锯还有一些钉子和螺丝之类的配件,最初放在这里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时候拿去做笼子倒也合适,简单地道谢后,两个人就各自回家了。
去城区附近山上拾柴的人越来越多,姜添添每天都要走比前一天更远的路,体能消耗巨大,晚上犒劳自已吃了一顿小烧烤,炭烤是没有条件的,她打开冷柜,把之前在烧烤店带回来的烤串各选了几串,将肉都从签子上撸下来,又削了一只土豆,和肉一起用平底锅大火煎熟,再撒上足够的烧烤料,五花肉滋滋地煎到半干,羊油也外焦里嫩的,味道不比烧烤摊上差多少,姜添添还奖励了自已一瓶肥宅快乐水,吃饱喝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饭后和狗子玩了一会儿,悄悄给鹌鹑们加了食和水,又把近期带回来的枯枝和朽木整理了一番。从9月24号到现在,她的捡柴大业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三个礼拜,但除去练习射箭、打鹌鹑、掏兔窝的时间,近处的山都没什么柴可捡了,为了在天黑以前赶回来,每次没捡多大一会儿就要赶着返程,捡柴的效率其实并不高,现有的柴火只勉强从主卧外面的墙根堆到窗台的高度,按照江市每年从11月到第二年3月的供暖期,这里的冬天有五个月之久,还是要加紧囤柴才行。
正思索着就听到敲门声,随即传来周思宇到声音,“添添,我把工具箱给你放门口可以吗?”
姜添添提着一盏露营灯开门,“你把小兔安置好了吗?其实不用着急还的”,
门外的周思宇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看起来有些拘谨,
“安置好了,用家里装修剩下的木板和今天带回来的木条做了很大的笼子,有空你可以来看看”。
“好”,接过工具箱,转身发现周思宇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没事,晚安”
“哦哦,晚安”
关门后姜添添正准备把工具箱塞回玄关柜,低头却发现工具箱的缝隙里露出一角信封,联想到周思宇刚才的表现,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打开工具箱,入目就是夹在工具箱中间的一个牛皮纸信封,很普通的样式,信纸却很精致,鹅黄色的亚光纸,中间透着繁复的暗纹,除了多了一封信,工具箱里的工具都还在,只少了半包钉子,空出来的位置填了一包贵价的进口黑巧克力。
这其中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但姜添添又寄希望于不是她想的那样,也许有其他的什么缘由……她没有立即看信里写了什么,而是放好工具箱,把信封和巧克力胡乱地放在卧室书桌上,自顾自地去洗漱换衣服。
直到洗了脸刷了牙,又磨磨蹭蹭地用热水泡了脚,姜添添才木然地拆开了那封信……
“亲爱的添添,展信佳。
一别数年,记忆里纤纤弱弱的女孩已经长成了如今温和坚韧、亭亭玉立的样子。不曾见面的这些年,我知你既要求学又要养家的辛苦,为你在学校取得的成绩骄傲不已、为你在赛场上的表现欢呼雀跃,也为姜奶奶的遭遇痛彻心扉。
7栋101是我在姜奶奶离开后的第二年买的,在原本的计划里,我们会在海市重逢、相知,再回到江市相守,时间是抚平伤痛的良药,等时过境迁,我们故地重游,再让你发现一墙之隔的地方,也有爱人在守候。我会用热爱的事业、不变的初心,给你风雨不惧、衣食无忧的生活。
奈何造化弄人,天灾打乱了我所有的规划,我们重逢在江市,在这个形势纷乱、前程未知的节点,并且不论是药品、食品还是母亲的情绪,都是我在受你的照顾,我能为你做的并不多。这些天我无数次问自已,如今的情形,到底能不能保护好你,给你安定的生活,答案也是不确定的。
可是添添,情难尽述,纸短情长。
如果这个世界终将如此,我还是不想抱憾终身,想要带着一丝希冀试一试,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平心而论,这真是个老套又古板的告白,可我想不到其他的方式能让自已把话完整地说出来。你不必急着给我答案,哪怕答案是否定的,我依然永远是你可以信赖的人……”
信是用钢笔写的,字迹端正,一丝不苟,她不知道周思宇都是通过谁、什么渠道在持续关注着她的动态,但这份默默守护的诚意无疑非常让人触动。
其实如果是恋爱结婚,周思宇真的是个很合适的人,不论是带她加入拾柴小队,还是拾柴路上拿出的温热盒饭、不时伸过来的登山手杖……都没有唐突、冒昧的感觉,待人接物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并且他有很好的学历、任何情况下都急缺的职业,外形条件也不错,如果姜添添是个家庭健全、情感充沛的姑娘,此时一定已经被所有人推着答应他,然后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成为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可姜添添不是,再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把所有的信赖、依恋都倾注给了姜奶奶,只有姜奶奶一个人可以让她毫不保留地撒娇、表达情绪,她对所有人和善、热络,不过是为了让姜奶奶开心,给她一个四邻和睦、安心幸福的晚年。很小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越长大,姜奶奶就会越衰老,成长的过程就像一个倒计时的沙漏,流逝的是她能和姜奶奶相伴的时间,于是她争分夺秒地学习、赚钱,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姜奶奶走后,她的个人情绪就好像被抽空了,每天机械地工作、生活,不知道停下来后可以做什么,与人的社交也只是为了保持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她清楚地知道,自已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就像在暗夜里踽踽独行,对她来说,“靠自已”才能找到活着的真实感。
这些年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有校园里对视一眼都会脸红的小男生,也有职场上独立创业、业务出色的青年男人,但都被礼貌拒绝、远远躲开了,她的盔甲太厚重,实在很难把真实、柔软的一面袒露人前。
姜添添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情绪,把信纸好好地折起来放进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她的答案势必会让周思宇失望了,后续有机会,尽可能地还了他的情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