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S市到A市高铁大约两个半小时,夜里9点36分的时候高铁抵达A市,相对于一马平川的S市,A市被群山环抱,夜间要凉爽很多,这座北方的小城,夜间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似有似无的烧烤味,姜添添拖着两只行李箱站在出站口,狠狠地嗅了嗅,仿佛能从香味里闻到店家在肉串上撒了哪些佐料,还有肉串溢出的油脂滴在炭火上“滋啦滋啦”的声音,等出租车的时候忍不住在路边买了一把烤串,软软糯糯的烤猪皮、QQ弹弹的肉筋、以及肥瘦相间的烤羊肉,丰富的口感一下子把那点近乡情怯冲得粉粉碎。
夜里10点20分,姜添添终于站在一个小院门前,肚子吃得饱饱的,就像小时候每次拾荒归家,虽然疲惫,手里拖着满满的东西、背上的背包也很重,可奶奶从来都不让她饿肚子……不一样的是,现在屋子里漆黑一片,再没有人会提前为她留一盏小灯了。
小院只有二十几平,在一个比较新的小区里,是一栋楼房一楼带花园的户型,因为小区占地面积小,整个小区只有8栋楼,每栋楼两个单元,一梯两户,总层高7层,这些年A市的年轻人大多去了一线城市,人口出生率也很低,小区的入住率不高,可能是年纪大的住户都已经睡了,此时只有星星点点的窗子透出昏黄色的灯光。
姜添添深吸一口气,从小院侧面绕进单元门,两只行李箱的轮子在岩板地面上发出碌碌声响,对门似乎也没有人住,两扇入户门上都没有贴春联,门口也没有地垫。她摸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红色的平安结随着钥匙扭动的方向扫过她的手背,就像什么人轻柔地拂过她一颗复杂难言的心,把一些酸涩的情绪抹平。
随着“咔哒”一声,入户门应声打开,借着外面路灯的一点光亮,姜添添摸到了家政间里的配电箱,把总闸、各路电闸统统拨上去,“滴”的一声后,屋子里恍然亮起来,也许是灯光太刺眼,姜添添的眼睛有些酸涩。
这是一个套内面积75平米的两居室,整体是南北通透的,面对着小花园的南侧是主卧和客厅,北侧则并列着厨房和一个小卧室,厨房门前隔出了一个小餐厅,主卧和次卧中间有一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屋子里以米白、浅灰的色调为主,装修风格很简洁,家具、五金配件都是圆圆润润的样子,温馨又可爱。姜添添把所有家具、电器上的防尘布扯下来,打开各处的水阀,利落地给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扫除。
躺在床上时已经是新一天的0点30分,8月13日了,距离火山喷发还有6天。姜添添看了下在高铁上列好的几个重要事项清单,在助眠药物的作用下逐渐睡着。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轮换着闪过奶奶临终前不舍的眼眸、注销奶奶身份证件时工作人员不忍的神态、公司领导油腻腻令人作呕的脸,以及窒息死亡前猩红混乱的画面,姜添添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她想到除了她之外,那些在火山喷发过程中丧生的人,他们又是谁的家人、谁的挚友?想到这,她网上搜索了火山所在度假区管委会和应急局的联系方式,以发现温泉温度升高为由,建议他们加强对地质活动的检测,提前做好应对。这一次,希望同胞们能尽可能平安吧。
简单的洗漱后,姜添添换了舒适的休闲装,扎起马尾,将钥匙和手机装进裤子口袋里就出了门,因为此前住进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熟识小区的邻居,奶奶就病重了,紧接着姜添添就远远地离开了A市,小区里遛弯的大爷大妈看姜添添的眼神和陌生人无异,遇到好奇的眼神,姜添添只是礼貌性地笑笑。
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了一碗软烂入味的红豆粥,加一屉三鲜馅的小笼包,吃饱喝足后姜添添打开手机确认了下今天的“任务清单”,又在街角扫了辆共享单车,循着记忆骑到了小城中心的商业街,这里属于老城区,街区两边的楼体上上下下拥挤地悬挂着各种店面的招牌,有的甚至都没有招牌,只在路边简单粗暴地立了块板子,写着“贴柜加工”“回收家具”……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姜添添今天要做的事基本上可以在这里完成。
她先是在商业街走了一圈,大概摸清了各种店面扎堆的位置,最先去的是可能耗时最长的门窗定制店面,好在小房子的门窗都是标准尺寸,定制起来难度不大,她在一个白胖白胖的大叔那给小房子定制了一些门窗,其中,当初为了给自已和奶奶更多的安全感,原有的入户门本身就是加厚防盗的,姜添添在入户门与玄关之间加装了一扇老式的防盗装甲门,这样进门之后又会形成一个“缓冲地带”,储物或用来消毒换衣服都可以;所有的窗子都换成了比较耐腐蚀的钢材和最结实的钢化玻璃,里外玻璃共三层,窗子内部还加装了透光性比较强的灰色钢丝防盗网。南面靠近花园的位置原本是门联窗的形式,采光很好,但是考虑到小房子的位置临街,是整个小区最外围的一栋楼了,如果治安不好,采光好反而会暴露屋子里的情况,索性就换成一个双开门的铸铝装甲门,相对于玻璃来说,铸铝的材质保温隔热效果更好。双方约定8月15日上门安装。
走出门窗定制店,姜添添本来想去五金店定制金属柜,不经意间在路边瞥到一个角落里有“定制阳光房”的牌子,旁边还摆着几个微缩的阳光房模型,她福至心灵,觉得小花园也要为这个家出点力,于是按照小花园的尺寸,为它定制了一套阳光房,依然选了最耐腐蚀的钢架、硬度比较高的玻璃,通风窗口留得很隐蔽,常规的通风口会留在阳光房顶部,而姜添添的通风口则留在靠近墙角的位置,与花园原有的铸铁围栏重叠,尺寸也改小了,防盗效果加倍。想到楼上还有六层住户,为了防止高空抛物或者冰雹之类的把玻璃砸坏,姜添添要求老板在阳光房顶部再铺上一层高密度的粗钢丝网,加上花园原本四周的围栏,小花园一下子就升级成了安全屋。卖阳光房的是一个面容和蔼的大婶,看姜添添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一度推荐她用性价比更高的材质,暗示她阳光房不用这样结实,另铺钢丝网其实是浪费钱,姜添添给大婶举了几个高空抛物的例子,把“胆小”的人设坚持到底。阳光房约定了8月16日上门安装,刚好可以和门窗的时间错开。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姜添添问了几个回收家具的老板,给对方看了家里餐桌、茶几、沙发、次卧小床的照片,选了出价最公道的一位,蹭着收家具师傅的货车就回了家。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要用仅有的空间囤最多的物资,床只留主卧的一张,饭直接在可折叠的书桌上吃就好了。
收家具的师傅走后,姜添添打量着一下子空出来的小房子,细细盘算着现在可以使用的空间。小房子的套内使用面积有75平,加上阳光房的27平,现在也有102平方米的面积可以使用了,内部层高2.7米。为了提高空间利用率,她又找拿了一把卷尺,把各个位置的长、宽、高量了一遍,用铅笔画了一张各个房间的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