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随扶身缓缓走向文氏,
“嫂嫂,
我还有事要回庆国公府处理一下,
五嫂和可为那边劳烦嫂嫂帮我好生照料。
晚些时候我再回来。”
“快快去办,这里交给我。”
文氏顿感欣慰,许安随对待自已与他人不同,显然是将她看成自已人对待。
许安随瞧了一圈,点头告辞。
对于身后许墨和许安奇的咆哮声视若无睹。
话说另一头京都第一香楼怡红院。
一大早幻儿递了纸条给怡红院的花魁如烟姑娘。
如烟姑娘换了素装,戴了围帽,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家深巷里的酒楼。
她缓步上了二楼雅间,幻儿等在里面,随手将房门紧紧合上。
幻儿实在不想和青楼女子相处过多,她微微福身捧着一叠银票放在了如烟面前的桌子上。
如烟有些顿顿然,片刻改为窃喜。
这还是头一次有勋爵世家出来的人跟她福身,即便是丫鬟,她也顿然觉得嫁入国公府是件非常体面的事情。
“这是一千两!够你赎身的了。”幻儿道。
如烟眸色一惊,“一千两?这么多?这顾家夫人当真是出手阔绰!”
“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公爷府内共有五位妾室,且都是孕育过子嗣的,一个个尊贵得很,不是很好相与。”
如烟听得极为认真,那些都是即将要竞争的敌人,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但你大可不必紧张。
气势这种东西此消彼长。
你若事事都能强压她们一头,她们见你不好惹也就偃旗息鼓了。
重要的在于你以何种场面入府,需叫她们知道小公爷极为重视你才好,千万别让她们看扁了。”
说罢,幻儿告退,如烟拿着银票在门外驻足了好一会便去了主街上一家专做喜服的裁缝店。
经过一番沟通,裁缝店里确有一件成版样品喜服可以售卖。
如烟不嫌弃,
她本就不在意过程,不过是听进了幻儿的话想在入府当日给小公爷的其他妾室一个下马威。
她不仅买了喜服,还雇了轿子。
过不多时怡红院的大门摆了一顶大红色轿子,
旁边站了四个体型彪硕的轿夫,后面还跟着四人一队的喇嘛奏队。
过往者皆驻足观望,竟不知道哪家公子摆这么大排场迎娶一个青楼女子。
老鸨瞧着银票嘴咧到了耳根。
从她们怡红院出去的姑娘大多是进了某些官宦府邸,被当成妓子偷偷豢养起来。
如烟不一样。
如烟的赎金最高,如烟竟有喜服穿,如烟竟有花轿坐。
众姐妹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满是羡慕之词,一时间弄得如烟飘飘然。
世家大族最讲礼法要脸面。
族中若有声望的长者在,断然不会允许自家儿郎沾染青楼这种腌臜半分。
偷偷摸摸私底下龌龊些也就算了,如此不遮不避的将青楼女子抬进门的自打大胜国建朝以来还是头一次。
青楼女子多不识礼,当然不知道以她们的身份是不能坐花轿穿红服的。
如烟捧着红色喜服眼泪簌簌的流,二话不说便把喜服穿在身上转啊转的欢喜得不得了。
“小公爷果然没说错。
他这个夫人真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听说她嫁给小公爷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嫁妆的。
从今往后咱们这日子啊就算好过了,守着这么个软塌塌的主儿,还愁以后没大把的银子使么。”
如烟憧憬着入府以后如何将顾燕礼牢牢的勾在身边以及如何狠狠拿捏包括许安随这个主母在内的所有妻妾。
仿佛权势和金钱一夜间都是她的了,她竟然萌生出与这国公夫人的身份争上一争的想法。
如烟入轿,轿身起,唢呐响,
一路围观者嗤之以鼻,百姓们无不指指点点。
许安随回到庆国公府刚下马车便被顾心兰堵在门口拦住了去路。
许安随左右看了看,“恩,很好,人很多,来吧。”
“许安随,你昨天偷跑回来了是不是?”顾心兰脸是肿着的,学着许安随的样子挂了白色面纱。
许安随掏出手帕狠咳了两声,拂若婉柳一般的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我方才刚从侯府回来,什么昨夜,我不懂。”
“你还装?”顾心兰推了许安随一把,
许安随顺着力道直接倒坐在了地上。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顾心兰颤声道,
“你这是何意,门口这么多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顾心兰昨夜在院外睡了一宿。
婢女发现她的时候已是清晨,她脸色铁青,冻得险些凉透了。
刚刚泡了热水澡身体可算暖过来了,只是那脸左右对称着肿,若不遮面,活脱脱像个猪头。
顾心兰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喊来全府的家丁挨个询问。
几十号人眼色乱飞,大家都觉得他们这个大姑娘定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是欺人太甚,怎么什么事都能怪到许夫人头上。
“一群废物,国公府养你们吃干饭的么。
一个大活人都瞧不见,难不成是我晚上撞见鬼了不成。”
“撞见鬼???”
顾心兰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但凡有一人说她昨夜见过许安随回府,她都不至于会往灵异上想。
想着想着听闻门上喊话许安随她回来了,顾心兰瞬间脑袋一热,全然忘记了鬼啊魂啊的,带上丫鬟婆子提着裙摆就冲了出去。
“你还装,昨夜你打完我就跑,你全当没事发生了么?”
已经有百姓聚集在对面的街道看好戏似的向这边看来。
中间有那么几人不停啧着舌道,“镇北侯一门忠烈啊,如今真是如落平阳被犬欺,这许七姑娘原本身体就不好,竟还被小姑这般欺负。”
“啊?什么?这就是许七姑娘?”
人群瞬间炸开,好多人没怎么见过许安随,他们只知道她身体娇弱脸上又有残疾,
甚至还有传闻说她早就死在顾家的,惋惜之余转而更加厌恶一向嚣张跋扈的顾家大小姐。
许安随坐在地上不停的咳,咳得眼泪直流,咳得委屈哀怨。
白色手帕轻轻抬起,完美的角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瞧见了那滩若血色盛梅一般的红。
“怎么能这样呢,欺负许七姑娘娘家无人了不成。”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表达不满。
仅仅过去了一会,对面街上挤满了人,谢云之的贴身小厮驻足片刻便连忙跑回安国公府将此事启禀了谢云之。
平日里谢云之住在五公主府。
今日休沐特来陪父母用饭。
五公主进宫陪皇后娘娘去了,他倒难得清静,看看书,写写字,没有公主的无礼咆哮,没有公主的蛮横刁难,她刚刚画好一张驭猫图,那图上是一个红衣少女在腊梅树下,怀中抱着一只金被银床虎奴,满头的落雪,笑得恣意畅然。
听闻小厮来报,谢云之微微皱眉。
他将那幅画仔仔细细的卷成画卷收进了柜子里。
窗前瑟瑟的秋风吹过,他提起笔,寻思了半晌,笔落墨染,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写完了一份折子。
另一头顾心兰的奶娘周嬷嬷见状连忙扶起了许安随。
她拉了拉顾心兰的衣角阻劝了一番。
“姑娘莫要动怒。
这里人多口杂。
咱们先进去说吧,
或许是姑娘看错了,误会说说也就过去了。”
顾心兰也瞧见了许安随咳出的血。
就算她很想将这笔账算到许安随的头上,可她不得不承认以许安随一碰就碎的身子,是如何也打不出那么干劲十足的一巴掌的。
“奇怪了…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顾心兰皱着眉头纳闷,
她扶着脸,
“那人若不是她,会是谁?
谁打的我,到底是谁?”
也不知是哪个嘴快的竟去喊了后院几个小妾通房的一同出来。
原本上他们是不允许出来的,眼下却齐刷刷的站在门口五人一线排成了一排。
“你……你们出来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顾心兰怒斥。
“对面那么多人看着呢,是嫌国公府还不够丢人么?”
几个妾室一脸疑惑,转而委屈巴巴的喃喃道,
“让我们出来的也是你,又让我们滚回去的也是你。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