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睿宣帝面露不悦。
“你乃大胜长公主,受万民之敬仰,当呈万民之表率。何故一有不顺就喊打喊杀置皇家尊严于不顾。”
“皇家尊严?”合欢冷笑,“皇家尊严都被许安随踩在脚下,她一贱臣都敢滥杀无辜,我堂堂长公主为何不能为已伸冤?”
睿宣帝只觉得胸口如此堵闷,回想起谢云之先前无意中提到过合欢在公主府养面首的事,当时只觉得合欢因许家六郎的事心里苦闷多年,又郁结难消,胡闹一下能让她心里舒爽不再那般偏执,面首而已,关起门来百姓又不会知晓。
合欢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和太后都十分宠溺。
从小性子就跋扈了些,有他这个皇帝兄长还有太后罩着,要星星不给月亮,闯下什么祸事都有人为她担着。
可如今细细想来,合欢确实在和许家有关的问题上偏执着魔。
谢云之提醒得对,全京都百姓都知道合欢对许家恨之入骨,若许家姑侄俩真出什么人命乱子,即便不是合欢所为,百姓难免也会往那方面想。
更何况如今许安随在百姓心中声望极高,若此刻合欢因一已私欲对许安随下手,那皇室势必又落下个卸磨杀驴残害忠臣之后的恶名。
“不行,不行。”
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不能因合欢的任性功亏一篑。
睿宣帝压了压心头怒火语气颇为和缓的说,
“皇妹,你误会了。嬷嬷的死怎可能是那许家七姑娘所为。
她若真想害人,大可不交出瘟毒药方。此事皆因刘从而起,皇兄答应你,必将那刘从五马分尸为皇妹解气。
至于许家,皇兄劝你放下。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纠缠下去只会苦了你自已。
你和谢驸马应该好生把你们日子过好,你看你们成婚这么久了连个嫡子都没有。
安国公每每入朝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的颓靡之貌,家合则万事兴,谢驸马才学兼备乃我大胜青年之翘楚,样貌更不比那许六郎差,你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切莫为了往事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蒙了眼而荒废眼前大好一片的美景。”
合欢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许安随去死。
许安随在她眼皮子底下装傻充愣了这么多年,她被骗得好苦。她气到发疯,气到失控。在睿宣帝这里没能得到释怀她便赌气去了太后宫中。
慈宁宫中,太后侧卧在鸾榻上,她轻抬玉指,一众宫女太监福身屏退。
太后微微坐起,半靠在床头,手里的白玉滚子在太阳穴处不停的轻碾。
“这瘟毒虽解,毕竟于健康有碍,哀家近来就总头疼,也不知是不是余毒未清的缘故。”
合欢在睿宣帝那里闹过,太后早已知晓缘由。
她心疼女儿却又不得不为皇帝的大局着想,
“来,过来。”太后招招手。
合欢顿感无尽委屈,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太后的怀里痛哭不已。
“我要让他们许家人死,他们许家人不配活着。”
太后轻轻抚摸着合欢的后背,女儿当年被许家拒婚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是恨之入骨。
“可许家已经遭了报应了。那许六郎甚至都没一个全尸。我儿心头气也该解了,何必为了个死人在这般折磨自已。”
合欢拼命摇头,
若那人还在,至少她还能恨,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痛彻心扉,百转千回,恨着恨着便不那么痛了,那人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咬牙切齿拭目以待的理由。
可如今那人没了,
他死了,
什么都没了,
她的恨突然就没了根基,没了灵魂,她自已的灵魂也无处安放,像个流浪的孤魂野鬼,
她歇斯底里,她浑噩度日,
那些面首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能让她满意,每每床第之欢之后她瘫软着仰望屋顶,她尝试了各式各样的男人本想着以此麻痹自已,让自已忘记那人,可现实却让她得到了一个致命的答案,那就是这世上没人好过他许六郎去。
“他为什么会死?他怎么就死了呢?他若不死,是不是就会发现我的好。”
合欢不停的呢喃,眼底是看不到尽头的空洞。
知女莫若母,太后自知合欢偏执,如何的规劝开解都是无用的。
若非她自已想开,旁人的劝慰之言合欢定听不进去半句。
太后柔声道,
“你皇兄自打登基以来皇位未曾稳固。
大胜乃多事之秋,我等身为至亲,不当在给其添乱。
哀家这头疼病或许还要那丫头瞧上一瞧,
暂且先咽下这口气,待时机成熟,母后保证第一个为你出气。”
夜里,谢云之奉命入公主府主院侍奉。
公主寝殿满地狼藉,到处都是杯盏的碎片,瓜果滚得满地都是,整个屋子飘着熏人的酒气。
谢云之习以为常,一脸从容。
他将衣袖规则的卷至腕处,俯下身来去拾那几块大片的碎片,虽弯腰却不曾折腰,脊背依旧挺拔如松竹。
“公主殿下这是何苦呢?”
话音刚落,一柄铜制烛台飞了过来。
谢云之起身屹立,毫无躲闪之意,烛台擦着谢云之的脖颈而过,血痕缓缓而现逐渐晕开,哐当一声,烛台落地的声音极大,门外原本跪着满地的仆人接连退了出去。
谢云之指尖轻抹了一下伤口,接着掏出洁白的绢帕指指尖上的血渍小心擦去。
合欢公主坐靠在床头,衣衫不整满含戏谑的瞪着他。
“过来!”
合欢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命令下人那般孤傲。
谢云之将手帕叠成标准的方块揣进怀里,正了正衣襟过后缓缓走在合欢身边轻坐到她的身旁。
“谁让你坐的?”合欢冷言。
“殿下未说过不让坐。”谢云之笑对。
“给我跪下!”合欢眼底似有怪兽,好似下一秒就要将谢云之碎尸万段。
“我若不呢?”谢云之依旧云淡风轻。
合欢扬手要打,却被谢云之死死抓着手腕举在半空不得动弹。
“我们各玩各的,好好相处不好么?”
合欢咬牙猛抽回手臂接着反手一巴掌打在谢云之侧脸,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却未曾让谢云之移动半分。
“想玩是吧,本宫陪你玩啊。”
合欢仰着头,白皙的脖颈直抵胸口,半开半合的寝衣若隐若现的轮廓,她稍稍一动,丝滑的寝衣从肩膀滑落直至大好风光全部裸露了出来。
二人成婚多年却从未圆房。
合欢养了无数面首,而谢云之也有一长相极为酷似许安随的小妾随行左右。
这小妾还是合欢费尽心思找遍了满大胜才从偏远的西南地区搜罗而来。
谢云之不是中意许安随么,她偏要找个相貌差不多的摆在谢云之身边日日让他瞧着,恼着,恶心着。
若非谢云之处处维护许安随,甚至不惜跑到睿宣帝面前说她的不是,她本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横竖谁都不爱,索性谁都爱,尽情享乐便是。
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不想让许安随好过,就要毁了所有希望许安随过好的人。
她要为谢云之生孩子,他要让谢云之的后代都流着她的血,他要让谢云之一辈子都活在和他扯不清的痛苦之中。
谢云之又何尝想得不是一样的报复。
他受够了合欢对他父母的不敬,
受够了合欢对许安随的百般刁难,
更受够了合欢带给他们谢家的羞辱,
他若死也一定要带着她下地狱,
终是两个永远无法圆满的人跌入了同一处臭粪坑里,那就大家一起疯,一起肮脏,谁都不要干净了,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