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越怕什么就会越发生什么。
上天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存侥幸的人。
睿宣帝的圣旨到。
顾家老老少少齐聚院中跪地接旨。
“看吧,我就说陛下不会任由一个大逆不道之人招摇过市的。
她许安随无孝又无出,阴险又善妒,条条都足以让她翻不了身,我看她一介弃妇日后到底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顾燕礼咧嘴阴笑着给了顾心兰个眼色,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祖母面若死灰的脸色。
李公公宣读完和离旨意之后整个顾家人都哑然失色,却只有顾老夫人一脸平静仿若早有准备,诚恳谢恩,无言亦无怒,转身间被贴身嬷嬷搀扶着去了顾家宗祠并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宣旨公公刚走,许家许老太爷带着一众许家族老登上门来。
如睿宣帝所示,顾家必须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并且归还许安随所有陪嫁。
日后两家一别两宽再见亦不相歉。
顾燕礼气得像炸了锅的大米花。
他明明求的休妻,他要的是许安随颜面扫地,要的是那个丑八怪被世人唾弃。
就算陛下顾念她平疫有功,就算是和离,可他为什么又凭什么归还她的嫁妆?
她许安随嫁入庆国公府这几年间除了装病扮柔弱,两耳不问世事,在就装抑郁不言语。
若非看上她那点嫁妆,他又为何要娶这么个活祖宗让自已成为满京都的笑话。
顾燕礼越想越气,他命令家丁将府门死死的拦下。
“今日你们姓许的谁都别想进来。
和离书我签,但是嫁妆休想拿走。”
许老太爷已年过百岁,李其担心老爷子气个好歹于是命人将许老太爷抬到了人后波及不到的距离。
李其上刚想上前,文氏抢先了一步。
“怎么?你顾家有几个脑袋竟敢抗旨不尊不成?”
和离本应两家家长齐聚到一起共议的事情。
可身为至亲的许家三房的许平却因为此事有损许家颜面说什么也不肯为侄女讨公道,壮量胆。
许安随自来也没指望过他,他早就看透了二房三房的冷血和虚伪。
反倒是旁枝的许氏族亲们荣不吹捧,辱不拉踩,真心看待许安随护族之不易,也真心怀揣大局观做好本分,不辱许族声誉,尽心为镇国公护好最后一丝羽翼。
三房的文氏是个通情达理极为通透的人。
她一方面可怜许安随姑侄之不易,另一方面她将自已公婆的为人看得很准。
她出身清流之家,不屑与之为伍,
她的卓然智慧虽被埋没却从未消失,她将自已变成了维系大房和三房的纽带,只要她付出足够多的真心,许安随就总会念着她的好。
文氏掷地有声,却低估了顾家的无赖程度。
顾心兰甚至命人动手推了文氏,气得文氏脸都灰了,当真没见过世家子弟中有这般粗鲁卑鄙之徒。
“嫂嫂莫气!”许安随从身后缓步上前。
顾燕礼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当日皇宫内御书房外擦身而过的女子。
“你……你是许家人?”
顾燕礼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安随,他越看越觉得熟悉,越觉得熟悉反而越不对劲。
“这双眼睛到底哪里见过啊,梦里?难不成是梦中仙子?”
顾燕礼色欲熏心不分场合,
心里竟然盘算着若许家可将这个姑娘送与自已,即便不要那丑八怪的嫁妆也无妨,
就算要他遣散所有后宅他都甘之如饴。
许安随掩嘴笑得前仰后合,到后来肚子越发的笑疼了,是真的有被这个蠢货蠢到。
“夫君,你怎就不认得我了呢,我就是你的前娘子许安随呀。”
“是啊,是啊,你就是我的娘子,我娘子合该就是你这个样子的。”
顾燕礼满脑子都是许安随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娟秀上,猛然间他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三个字,
“等会!什么?你刚说你是谁?”
仅几秒钟,顾燕礼将意淫,猥琐,恍然,疑惑,震惊,炸裂演绎得淋漓尽致。
刚刚流下的口水瞬间被倒吸了回去,恶心得许安随真想啐上几口,
真不知自已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幸而那时候自已是个傻的,不然这顾燕礼定然活不过三天。
许安随重新将面纱戴上。
顾燕礼失神般的倒退了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许安随是丑八怪,你是皎月仙女,许安随脸上伤疤我看过的,恶心,丑陋,想吐。”
许是太过激动引起的胃痉挛,
顾燕礼竟当真的干呕了好几下,
王五实在一秒钟也忍不了了,
他们七姑娘都还没吐呢,这厮竟还敢先呕上了。
顾燕礼再笨,也猜到了事情原委。
她许安随精通医术深藏不露了这么多年,区区扮丑装傻自然不在话下。
“你…你竟然骗我?”
顾燕礼转惊于怒,
就好比煮熟的鸭子突然就自已长腿跑了,
自已连丁点荤腥都没尝过呢,
他被骗得好苦,他放任这样一桌的饕餮盛宴不吃,却一心念着如烟那个康腌菜。
“不行,
我不会在和离书上签字的,
你是我的,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我们父辈指腹为婚定下的亲事。
我这就去面圣,
我不和离了,
也不休妻了,
咱们以及好好过日子,
我把后院那些贱人都遣散了,
日后我唯你一人,我会对你好的。”
“哎我天爷啊。”
王五上前一脚踹在了顾燕礼的心窝上。
顾燕里踉跄倒地,身边竟没有一个小厮敢于上前为之理论。
顾心兰傻傻的呆在那里盯着许安随盯得眼泛了红丝。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合欢公主会如此大动干戈,
她许安随竟然整整玩弄了他们三年,她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苟延馋喘装傻扮丑了三年。
顾心兰只觉这种羞辱几乎快要了她的命,
许安随装傻却显得他们更傻,
许安随装丑却生生将她最为引以为豪的优点无情的踩在脚下碾压。
她不但不丑,还是整个京都数一数二的绝佳容颜。
她不仅倾国倾城,她还一身医术甚至身手不凡,
如今她背后的冷爵镇北侯府摇身一变变成了镇国公府,
就算和离了她依旧有着高贵的出身傍身,她是国公府嫡女,她父兄满门忠烈,她母亲巾帼女将,她许安随是平疫功臣,她……她如今万丈荣耀…
………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允许……
顾心兰发了疯似的咆哮,她不想承认原来自已才是那块烂泥,她也更不能接受许安随骑到她头上。
她发了疯的扑向许安随,许安随只左手一只食指抵在了她的脑门中央,
“滚!”
除了这一个滚字,许安随找不到任何语言文字能够描述她对顾心兰的看法。
有时候与人争辩至少那人值得争辩,而像顾心兰这般想坏又无脑的人,许安随惜字如金,便一个滚字都觉得是便宜她了。
许安随不疾不徐的掏出了和离书。
她走到顾燕礼面前弯下腰将那和离书晃了又晃。
她一把抓住了顾燕礼的发髻将顾燕礼的下巴高高扬起。
既然礼贤他们不喜那就来点武力的。
许安随顶着那样一张柔绵若雪的脸却散发着女山匪头子才有的痞气,
她掰开顾燕礼的手指在顾燕礼的嘴角抹了一抹,随即和离书上不仅落下了指印,还留下了顾燕礼血书一般的签字。
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相当熟练,就连一旁的王五见状都不免汗颜,
“我家七姑娘大可……大可不必这样。
不是有我们在么,姑娘何必亲自出手。”
“行了,玩活。”
许安随拍了拍手掌,
她回眸冲着李其等人福身笑道,
“劳烦各位叔伯了,这是嫁妆单子还有库房钥匙,咱们许家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他们顾家的东西我们片块也不要。”
李其一招手十几名家丁一拥而上。
“拦住他们啊,快拦住他们啊。一群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顾家人越是咆哮,许家人越是搬出了抄家的气质。
庆国公府门外已经聚集了太多太多的人。通儿在那一顿煽风点火,百姓皆数落顾家的不是,纷纷骂其渣男,败类,咎由自取,顾家活该。
最后一个箱子离开顾家,许家人纷纷离去,许安随没有回头。
告别了这里才等于说新生的开始,如今她再无掣肘和顾虑,只等放手一搏冤仇尽了。
许家人走后不久,姚姨娘断了气。
顾家还尚未来得及哭嚎几声顾老夫人又昏死在了祖祠密室里。
“顾家的恶果终究还是来了。”
顾老夫人任由身边鬼哭狼嚎,一步错,满盘皆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