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蒙面男子轻呼,扬了扬手示意大家注意隐蔽。
他们悄无声息的弓下身子,以转弯处的墙壁为遮挡。
蒙面男子探出耳朵,
“还好,只有两人。”
蒙面男子揉了揉手腕,待那两名马贼转过面前便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手一个扭断了他们的脖筋。
许安随心想都是无知百姓而已,也没必要杀人吧。
又快速穿过一条密道又见两人提着大刀不假思索的冲着她的头便劈了过来。
“好吧,是我妇人之仁了。”
这一路虽有厮杀却也只是几个日常巡逻的偻?而已。
想必马帮贼匪们正忙着计划明日的打劫行动呢,眼下无暇顾及几人,只要守好各个出口保准他们行动之前出不去就是了。
马帮贼匪聚众商议事情的地方叫龙虎堂。
这里恰巧是整个地宫的最中央的位置,呈圆形,是所有密道的集会点。
但凡有一些名堂在身的贼匪大约百十来人皆聚集在此地,等待教帮宣布行动前最后一次命令。
许安随和通儿还有蒙面男子皆因穿了马匪的衣服并未那么显眼。
他们所在的六字通道口有五名马贼把守。
由于龙虎堂里面人太多,又十分吵闹,大家并未注意到那几人短暂且微弱的呼救,三人倒是将衣领又高了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混进了人群的最后方。
教帮在一群亲信的簇拥下站到了高高的木台上。
他双手压了压,下面瞬间安静下来,该说不说威严还是有的。
“明日未时,粮队会经过白头山河谷。
咱们马帮未来一年的口粮就靠各位明日壮烈一举了。
我已经派人打听了,明日的押运官名唤郑蒙。
此人原先是长宁侯萧烈手下的一名前锋大将,跟着萧烈剿匪途中身受重伤断了一臂。
听说此人文武双智,用兵如神,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台下有莽夫不屑,
“部件都不全的,有何惧怕的。”
此话掀起一阵哄堂大笑,众人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啊,少了一只手臂怕不是媳妇都抱不起来了吧。”
“他一个独臂将军,一只手牵马,哪还有手拿刀,看我分钟不把他斩于马下。”
那人将片刀一横,一个侧马步将刀立在肩膀,口中咿呀呀的吼着戏腔,乱刀斩悍将的戏码演绎得惟妙惟肖,刀法尚不知如何,戏倒是唱得不错。
贼匪最会沉浸在他们自已那一套自我感动之中。
他们情绪因长久的压抑而极易爆发和释放,他们易被煽动,他们恃强凌弱,喜欢在不如自已的人身上找自尊找自信。
通儿也跟着笑,学他们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蒙面男子更是跟着起哄,“好!再来一段!好一个会说话的,会说你就多说几句。”
许安随这才反应过来,
她看了看教帮铁青的脸色以及他因隐忍而死死咬着的唇,
许安随将拳头抵在唇边实在也没忍住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闹什么呢,没规矩!”
沙小二回身冲着在场的人摆摆手,顺手给了旁边笑得最欢的人一拳,那眼色都要起飞了,对方愣是没看出来,还一脸嫌弃的推了他一把嫌他太呆板无趣。
蒙面男子双手环在胸前不屑的摇摇头,
“郑蒙就算只剩下一只脚也足够让这帮蠢货吃不了兜着走。”
许安随侧眸看了一眼蒙面男子,
想来这人在长风军职位一定不低。
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城府又深,
荣王如此信任他,而他自身又有那种霸气外露的气质,不羁又有些狂妄。
许安随当真好奇这人到底是何长相,
若非脸上有什么残缺不愿以貌示人?
还是说身份上有特殊的用处不方便面露出真容?
她转念一笑觉得自已甚是多余,
长成什么样有何重要,自已又不是在选婿。
此人能力卓然能替荣王排忧解难才是最重要的。
“担心么?”蒙面男子附耳轻声问道,
“嗯?”许安随被突如其来的亲近惊了一下,复又正了正神回道,
“你不是说荣王自有安排么,所以,不担心!”
“这么相信荣王?”蒙面男子语气似有别的意思,
许安随觉得他这个下属背后议论主子当真是过于轻浮和逾矩。
许安随没好气的说,
“不然呢?我们有的选么?
要不你杀出去快马加鞭回京都找皇帝陛下搬救兵。
你生出一对翅膀乘风而行,或许还来得及给我们收尸。”
……
蒙面男子一时语塞,多亏有面具遮脸,不然还真不知以何种神色来面对这番调侃。
“小丫头脾气还挺冲。”蒙面男子偷乐,
“早几年若这般伶牙俐齿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让人顾家人还有合欢欺负成那样。”
一只眼儿的教帮无辜躺枪被众人好顿奚落了一番。
他正想呵斥,
只见乔恩延举着他爹的那柄鸣沙双刃刀从人群中挤着站到了木台上。
乔恩延双眼炯炯冒火。
若非他今日自身瞧见,打死他都不信,他们马帮的弟兄真的背起父亲的遗训欲劫军粮。
他曾经幻想的那些如何带马帮弟兄走向正轨,让马帮人融入到普通百姓生活中的想象此刻全部化为泡影。
那是父亲的遗愿,也是父亲当初为了讨生计不得已违背良心的救赎。
父亲至死都未能去掉马帮头上的匪字,他秉承父意,心中未曾有过一刻忘记此愿。
可当他看着身边人为了明日行动而振奋雀跃的样子,听着他们对残疾将军的无尽嘲讽,他恍惚得看不清世界,只觉得头痛欲裂,恨不能立刻逃离这里。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马帮么,
他们竟十恶不赦到了这般地步,
他们不顾匡北前线二十万将士的死活,那粮食即便吃进肚子里就不怕冤魂缠身,食入难安么?
乔恩延掏出了总令。
那是一块刻了一个“帮”字的雷击枣木令牌。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么多马帮弟兄面前行使他作为总令的使命,
他害怕,他怎会不怕,当了这么多年的废材少帮主,背地里多少不服气的他不是不知道。
乔恩延咬牙坚持,但凡腿脚发软之时,他便努力想想父亲。
“马帮弟兄听令!
奉乔老帮主之令,明日劫粮行动取消。
不劫民,不劫兵,这是我爹当初立下的死规矩。
我不允许任何人坏了马帮规矩,
更不许我们马帮兄弟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这北鞍细作当枪使。”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将目光死死的锁在他身上,一旁的教帮惊愕了那么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取消?都计划了这么久了,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
人群里不乏教帮的亲信。
一人带头,民声沸腾。
“为什么不能,亡羊补牢,何时算晚?
趁着没酿成大祸还不及时收手,
你们真当军粮是那么好劫的么,只怕你们有命去,没命回了。”
乔恩延一番丧气之言惹在在场之人不悦,
他们做事只凭一口硬气提着,最厌烦有人泼冷水。
“劫军粮有何怕的,又不是没劫过。
六年前那次我们不也成功了么,只可惜你爹他……”
那人欲言又止,虽没继续把话说得难听,但脸上已露不屑,如今倒是乔老帮主也不叫了,竟都“你爹,你爹”的称呼了。
“我们自然也是怀念乔老帮主的,只是如今这世道不比从前了,咱们马帮的规矩是不是也要改改了。”
“改什么改,背信弃义你还有理了?
世道变了跟你初衷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不干脆把你姓氏也改了,反正世道变了,你祖宗是谁也没那么重要了。”
乔恩延竟骂出了舌战群儒的气势,就连看他不顺眼的通儿也不免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你……你这个废物舔着什么脸说我。乔老帮主有你这么个窝囊儿子怕棺材板就要气翻了吧。”
有一些老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们跟着教帮有吃有喝,偶尔酒醉的时候也会对乔老帮主生出那么一丝愧疚,
“少说两句,都是自家孩子。”
那老者上前两步,
“少帮主,您是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啊。
咱们马帮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不劫军粮你倒是给我们想个出路,我们该如何过活啊。”
“就是,就是。
反正这批军粮没了,朝廷还会立刻拨粮给长风军的。
那些士兵摸爬滚打惯了,饿两顿又没什么,他们若真拿这个当借口打不赢北鞍人,我倒真是瞧不起他们了。”
“你……”
乔恩延气得大刀对准了那人,
“你说这话就不怕遭天谴。
没有长风军在匡北拼死抵御外敌,你我恐怕早就是北鞍人的阶下囚了。
匡北五城当年被北鞍那帮畜生攻陷的时候有多惨,人间炼狱啊,你们装什么不知情。
你如今倒是保住屁股了,你可有想象被他抓去的那几千个男童如今都是什么模样,又能有几人活下来?”
乔恩延将刀锋陡然间指向了教帮,
“就是他,好一个北鞍细作,你倒是藏得够深啊,我爹竟也没看出来你的真面目,你骗得我们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