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趴就是两个时辰。
雪地里刺骨的冰,冰得人透心了一般,若非有点内力在身上寻常人恐怕早就冻硬了。
许安随瞄了一眼较远处的楚彦之,
若非她知道他在那里,他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乍一看还真难以分辨。
通儿有些按耐不住开始扭动身体让血液加速流转。
他看向许安随的时候正对上许安随寒芒威慑的眸子,那眉头一皱便是万千警告。
“干嘛瞪我啊!”通儿虽抱怨,也确实不敢再动。
许安随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
“来了!”
许安随和楚彦之几乎同一时间看向彼此。
楚彦之点了点头,悄然的将手抬在半空。
这时只听空中一声金雕冲破云霄的啼鸣,接着又是一声,
“是美娇娘和磨牙!”许安随心里暗笑。
两只大雕是前去探路的,看来郑蒙的军队已经抵达了河谷地带。
这里地势低洼,冬季水枯,卵石裸露,两侧高山林立,中间河谷悠长,寒风直入。
若是战时,这里绝非最佳行军地点。
自古兵家居高而立,反观这两山夹一沟的低洼之处最被兵家忌讳。
可这毕竟是大胜境内,且离匡北战区有一定距离。
此处乃是运抵匡北最近的路程,
若非荣王提前告知,郑蒙打死也不敢相信区区马帮匪徒竟也敢部署火药打劫军粮。
郑蒙骑着高头大马,顶着呼冽寒风行至队伍的最前面。
身后车轮子发出辘辘的声音,连续不断响彻山谷。
“咱们车上的东西可贵重着呢,都给我精神点,别让什么山狸子,大耗子的给叼了去。”
“是!”
郑蒙的声音浑厚有力,将士们异口同声传至山谷各处。
郑蒙暗中观察两侧半山腰处的动静,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马帮人隐藏的不是很好,郑蒙很快发现了他们,也距离火药埋伏地点越来越近了。
楚彦之有规律有节奏的缓缓落下手指。
许安随和通儿岿然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楚彦之。
他们没参过军,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心里自然是万分紧张的,就连拿着火折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他们不知道这火药是何威力?会炸到什么程度?
若非楚彦之控得住场,以他们俩的定力,恨不能马上就把火药引爆才好。
马蹄声越来越近,这火药要在大军要入不入的时候引燃最好。
早了容易引起教帮他们的怀疑而改变计划,晚了就更糟了,爆炸的威力会伤害到无数将士的生命。
看来这郑蒙当真是信任荣王。
他面无惧色,昂首傲然,身先士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随着楚彦之最后一根手指落下,许安随和通儿又激动,甚至带了点慌忙的将引线点燃。
他们眼看着引线像条着了火的小蛇噼里啪啦的远离他们退去,
二人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战鼓,傻呆呆的趴在那里几乎忘记了撤退。
楚彦之一嘶,
“糟糕,忘记告诉他们点完火要躲开了。”
他刚转身忽又折返回来,在火药爆炸之际飞扑在了许安随身上,牢牢的将许安随护在身下,并且捂住了她的耳朵。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一道炽热的火焰冲破空气,
强大的气流将周围的一切吹散,石头,尘土混着飞雪四处飞溅,声音巨大,有种地动山摇之势。
“有埋伏!快!戒备!”
郑蒙扯着嗓子的高呼,马儿受惊纷纷撩蹶子不停的嘶鸣。
河谷中央一排排火药被接踵引爆。
爆炸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上。
碎屑和残片以及河谷里被炸得细碎的石头横飞,
犹如利剑一般四射而出。
浓烟扑面,呛得人眼泪直流,视线也变得模糊了,士兵们完全乱了阵脚。
许安随的耳朵一阵钻心的刺痛之后什么都听不见,只感觉身后那人一阵阵痉挛似的抽动,紧贴着她后背的胸口闷闷震哼了几下。
“炸早了!废物!”
教帮一拍大腿,气得后槽牙咬得直响。
不过瞧着下面一片狼藉的慌乱之色,还是咬着牙待炸药全都炸掉过后带着马帮的兄弟冲下了山坡。
“交粮不杀!交粮不杀!”
山呼海啸的马帮贼匪操着大刀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向了河谷中心。
郑蒙单臂挥刀冲在最前沿与第一批冲过来的贼匪绞缠在一处。
押运兵们被这炸药震得不轻。
有些人甚至还在蒙中,晕头转向的找不清方向。
“山匪,我们被山匪袭击了,快,快抄家伙。”
副官试图组织进攻,却为时已晚。
这一通爆炸过后,他们车队的阵型全都散了,士兵们各自逃窜,丝毫看不出一点正规军的素养来。
“就这?呵呵!兵微将寡,泥足巨人。”
马帮很快占了上风,教帮有些得意过分了,自打他知道主将是断臂的郑蒙便一直难掩心中悦色。
“给我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把粮食都给我抢过来。”
郑蒙见此惨状也无心恋战。
这帮贼匪火药都有,想必实力不俗,再战下去不但保不住军粮,搞不好要全军覆没。
“走!给我撤退!往山上撤!”
一听说撤退,士兵们拔腿就跑。
逃跑的速度远比作战有速,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有的把盔甲都卸了,刀叉武器就更不必提,满河谷一片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秘密的藏兵洞让人给端了。
“楚家王朝是没人了么?这样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也能参军上战场。”
教帮得意的大笑,
“看来大胜也只有长风军还留有军人血性。
不过今日过后世上便再无长风军。
大胜覆灭指日可待,日后北鞍入主中原,香车宝马,美人软塌,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届时看谁还敢嘲笑我们北鞍是蛮帮,看谁还敢拦我们于关外。”
郑蒙带着他的兵很快的逃窜到了附近的山上不见了踪影。
教帮略感奇怪,从未见过一个正规军逃跑的速度如此之快。
周围的马帮兄弟将他围在中央,振臂高呼教帮万岁万岁。
他沉迷于胜利的喜悦之中,兴奋战胜了理智,觉得自已文治武功上都称得上世间奇才。
教帮一挥手,他的亲信队伍差不多百十余人将载有粮食的马车率先拉走了。
剩下的人挑挑拣拣了一些剩下的兵器,在教帮的指挥下有序的撤离。
在那之前,楚彦之已将许安随抱至河谷深处的一块巨石后面的小山洞里躲藏。
通儿被拖回来的时候满后背血肉模糊,一身的灰土炮尘完全不省人事。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楚彦之慌不择路的将许安随身上摸了个遍。
许安随脑子里依旧是那轰轰隆隆的震鸣声,神情有些呆滞,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说话啊?哪里疼?有没有受伤?你不回答,我可要…我可要脱你衣裳了。”
许安随不知怎么的,她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竟然冲着楚彦之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喂!醒醒!炸到脑子了么?”
楚彦之双手捂在许安随的脸颊两侧,将许安随的脸快揉成了包子。
他万念俱灰一般的一把将许安随抱进怀里,不停的抚摸着许安随的头声音慌乱到让人心颤。
“都怪我!都怪我事先没交代清楚。
完了,完了!
脑子炸坏了可如何是好啊!”
许是楚彦之的怀里太过灼热,
许安随逐渐恢复了一些神志,意识到自已被楚彦之搂在怀里二话不说一拳下去,
……
楚彦之被捶出去多远,胸口一阵闷痛险些没背过气去。
“你………”
他一边龇牙咧嘴呻吟,一边颤抖着指着许安随的鼻子。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马贼炸不死我,我到要死在你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