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随,”冷冷咬紧了后槽牙,“我不要面子的么?”
许安随顾不上和她废话,一掌按着她的后脑,用力一推,将冷冷推到那批粮食中央。
赵阳自打冷冷出现便已躲到了人群最后方。
他怎会不埋怨,以许安随对待冷冷的态度上来看,这究竟是谁欺负了谁呀。
“王爷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赵阳暗想,“这红发小妖女都快被许七姑娘按在地上摩擦了,哪里用得着他老人家气成那个样子,非要给人报仇解气的呢。”
冷冷扫视了一圈,周围全是当兵的。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原先的许家军有些关系,她若此刻对许安随出手,这些人恐怕会对她群起而攻之。
冷冷咽下这口气,但她也绝不会让许安随那么舒服。
她动作轻佻,态度散漫,扒拉扒拉这车粮,又绕过去扒拉扒拉那一车。
她随便抓起一把米,像模像样的闻了闻。
“陈米而已,没毒。”
“你少在这废话,赶紧说,什么毒?”
冷冷越是否定,许安随越是知道这米肯定有问题。
只是她不说,在场所有人之中就只有教帮和林玉麟知道。
“毒?什么毒?粮食里怎么会有毒?”
寒天冻地的日子上下牙都在打架,郑蒙却觉得后背已经冒了一身汗,寒风过后,汗渍蒸发,当真是越来越冷,如入冰窖的冷。
军粮是他押送的,虽然是荣王授意他故意被劫,但军粮参毒一事却实在太大,他便有十几个脑袋也不够背上此等大逆不道的罪名。
“王爷,我…”郑蒙惶恐的试图向楚彦之解释。声音很小,只有他与荣王听得到。
楚彦之抬手打断,
“将军不必多言,本王皆已知晓。”
荣王的话让郑蒙多少安慰了一些。
楚彦之一脚踩在了教帮的头上。
教帮的侧脸在地上摩擦,他的鼻子和嘴里汩汩冒出的血很快就被冻成了红色冰晶一样的冰溜子。
“说吧,准你死得体面一点。”
教帮喷着血勉强冷笑,
“呵呵,不都说了没毒没毒了么,军爷耳朵聋了不成。”
教帮强挤出这句话,他的脸快被踩扁,下巴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负隅顽抗,嘴倒是够硬。”
“硬的不止嘴呢,小的身上还有更硬的地方,军爷要不要好好看看啊。”
楚彦之知道他不会轻易招供,不过他不担心,有没有毒一会叫他吃下便是。
许安随瞧着冷冷的态度气得脑仁疼。
楚彦之走过来想拍拍她的肩膀,却苦于在场人太多怕坏了她的名节又悄然的将手放下。
“别担心,粥来了。喂他们喝下便是。”
“嗯,好。”
这确实是个办法,至少若那些人真的发病,她从病症中或许也能得到答案。
许安随不再看冷冷一眼,这种无视让冷冷觉得全身长了蚂蚁一般抓心挠肝的难受。
若说冷冷的骨头有一斤重,那反骨就得重八两,反正万事反着来就对了,她的脑子估计也是反着长的。
热腾腾的粥来了,许安随闻了闻便皱起了眉头。
陈米毕竟是陈米,粥过之后总会留些苦涩的味道在上面。
可这米煮后颜色极为晶莹剔透,米香扑鼻,软糯如白绸。
就算当季新下的米都不一定能煮出这样的效果,
除非这里面加过东西,
那东西经过高温之后于米混合,作用,相生,
不仅提高了米的口感,最重要的是催发了里面的毒性。
楚彦之一挥手,几名长风军官兵端着盛满热粥的碗走向了教帮和林玉麟,
他们二话不说抓起二人的发髻让他们头朝着天。
咕咚咕咚几下,那热粥火辣辣的燎着喉咙下了肚儿,教帮和林玉麟被呛得一阵狂吠,感觉下一秒肺子就要咳出来了。
二人身后那些马帮贼匪和守卫军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见长风军官兵端着粥碗过来纷纷跪着向后蹭,
“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的。
小人是被蛊惑的,小人知错了。”
求饶声,哭喊声,还有咳吠声此起彼伏。
有些马帮中人的亲眷也在围观的队伍里,
他们虽不知道喝完那粥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是瞧着当兵的那副恨死不解气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就会一命呜呼了。
那些亲眷们纷纷跪地不起,拼命的磕头求饶。
有些是求父亲兄长的,有些是求儿子甚至孙子的。
许安随放眼望过去,墨城几乎一半的老百姓家中或多或少都有和马帮牵连的。
国之所以不昌,在于民智未开。
老百姓的无知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许安随时刻盯着这帮人的反应。
时间滴答流逝,许安随的心跳逐渐加快。
一个时辰过去了在场所有喝过粥的人竟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许安随穿行其中挨个巴拉着眼底看。
她抓起一人的脉搏细细体会,一切如常,并无不妥,竟然没有中毒的意向。
“怎么回事,说!”
许安随一脚踹在了林玉麟的心窝上。
林玉麟本就病弱,这一口心窝脚积攒了许安随全部的愤怒差点没把他的老命交代了出去。
许安随越是失控,林玉麟越是笑得大声,
这说明他还没有输得彻底,就算他们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又能怎样。
“大人让我们喝了这么美味的米汤是想看到什么结果呢?
穿肠破肚?中毒身亡?
大人事先没和手下商量好么,是忘加料了,还是没加够呀。”
教帮在一旁帮呛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如今我们落入人家手里,想定什么罪直接定了便是,想给我们扣上什么身份扣上便是。
横竖军爷们全凭一张嘴,墨城天高皇帝远的,民意达不到天听嗒。”
“就是,就是,我们犯的不过就是抢劫罪而已,罪不至死吧。
你们平白无故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你们同样犯了滥杀无辜罪。
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这和私设刑堂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
我们做错事我们认,但我们要求按照律法治罪,你们休想仗着兵权恶意欺压我们老百姓。”
好一番煽动,好一顿恶人先告状,
看来马帮里不全都是脑袋空空之辈,为了活命,当真是什么阴损的话都敢说。
楚彦之倒是不忙,只是苦了那些墨城守卫军了。
听了这话恐怕他们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们是官,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他们是官却勾结本地贼匪打劫朝廷军粮。
他们的罪名自当从严从重,罪加一等。
想要活命肯定不能够了,情节再严重些的,搞不好还会祸及家人。
围观的老百姓为自家犯事的亲人求一条生路也纷纷开始起哄。
有的干脆捡起地上的石子向长风军以及郑蒙的押运兵狠砸了过来。
许安随全身直哆嗦,不是冷的,而是无比心寒。
她总算明白了她之前在顾家受的那些所谓的委屈当真是儿戏。
和刁民打交道就好比吞了苍蝇一般让人伤胃口,有时候真觉得冷冷的处事风格也不差,人狠话不多,能动手的就少说话。
“行,你们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许安随上前两步,刚好旁边一个三角眼的老汉丢了一颗石头正冲着许安随的眉心而来。
楚彦之迅速用脚搓了一粒石子反方向挡了过去,那力道之大直接将那老汉的石头击得粉碎,零落的碎片又折返回去击中老汉的眉心。
速度实在太快,伤口甚至都还没出血。
老汉咣当一声倒在地上,三角眼硬是瞪成了圆眼,到死都没想到自已最终竟是这样个死法。
“爹!”
刚刚还在慷慨陈词的那人瞬间如咆哮的恶龙。
他是马帮的骨干,在地宫龙虎堂的时候许安随和楚彦之都有见过他。
他的父亲算是半个马帮中人,坏事没少做,只是没有记录在册,
横竖他先动手的,
他是被自已丢出去的石头反砸死了自已,就算老百姓想起哄,楚彦之也自有说法。
“你继续说。”
楚彦之冲着许安随点点头。
许安随继续道,
“实话告诉你们吧。郑将军这次运至匡北的军粮被掉包了。
左边这批是这群贼人事先安排好的,右边这批是前日被劫的军粮。
我们怀疑左边这批被下了毒,他们目的并非只是单纯打劫军粮,而是想借此毒杀长风军十几万将士,罪恶滔天,简直人神共愤。”
听完许安随的一番言论现场鸦雀无声。
什么掉包,什么下毒,怎么又扯上长风军十几万将士性命了,这罪名怎么越来越大。
许安随继续道,
“这世间无色无味的毒药实在太多了。
若想知道这米里到底有没有毒其实很简单。
我们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许安随指了指楚彦之,
“来,还请将军帮忙,给刚刚起哄的那几个每人送去一大碗热粥。
他们不是不信我们么,我们更要努力证明自已才是。”
楚彦之一点头,长风军将士纷纷上前将刚刚那几个带头起哄揪着到一起围成一个圆形。
那些人不肯喝,哭爹喊娘又骂天骂地。
喝进去的他们拼了命的要抠出来,将士们见状连同那些呕吐物又塞给他们一碗,不是打劫军粮么,那你们干脆吃个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