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成,你总算醒了,让为父好生心忧啊……”
张拯扔掉油纸伞,突然抱住发愣的张乾,开始痛哭流涕。
看着与自已七分相似,蹭了一身鼻涕的中年人。
嗯……很帅,英俊风雅,透着书生气的儒雅男人,绝对是后世标准的帅大叔。
只不过,有些爱哭鼻子。
难道古人的情绪宣泄,都喜欢用这种方式?
“御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张乾知道,自已的字号就叫御成,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这么称呼。
看样子,这位必然是今世的父亲,四门馆三试不第的长公子张拯。
“你母早亡故,吾儿过红尘,养不教父之过,是为父没照顾好你。见我儿没事,为父这才喜极而泣,真是天佑我老张家啊!””张拯抹着眼泪,哽咽笑个不停。
“我懂我懂,孩儿以后定然小心翼翼,不再让父亲担心……”
张乾扶着父亲坐下,又让家仆打来热水,帮其洗脸更衣。
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场景,让侍女们也放下了心。
只不过,张乾的心里却打着其它主意。
“对了,父亲为何不去长安再搏功名,偏要留在韶州老家呢?”
张乾递上烘干的手巾,笑嘻嘻道。
此话一出,竟让张拯一个手抖,手巾也掉在地上。
“长安?不去不去,此生就留在韶州哪也不去,为家乡百姓造造福多好。”张拯疯狂摇头,似乎听到豺狼虎豹一般,脸色都有些泛白。
“父亲何故如此,这么惧怕长安?”张乾很是愕然,心中更加好奇。
“长安长安,你可知长安生活有多么不易,那里的一亩水田就高达5万贯,一桌酒宴顶得上两个月俸禄,这还只是普通酒宴,若遇上贵族豪绅,花掉上千贯也算少的。”
“哼,别看咱家的百亩水田和两处宅院,若放在长安城,连两亩地也买不到。”
张拯捡起手巾,似乎觉得有些激动,便安慰道:“你阿耶位及三品官正,是有去国子监读书名额的,不过你年岁尚小,待为父攒几年家底,十五岁的时候再送你入京求学。”
“我还小,不急的。”
张乾尴尬笑笑,又试探道:“这么说,父亲在长安住过不少时间,难道有什么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
张拯警惕的看着儿子,“不要多想,早点睡吧。”
“若没有故事,父亲为何惧怕长安,莫不是被哪个富家娘子,或者皇室公主中意了吧?!”
张乾若有意味的调笑起来。
仔细想想,凭借父亲这英俊的外表,似乎还真有可能迷倒不少美娇娘。
要知道,那可是盛唐长安城啊,开放程度绝不亚于前世。
“嘘,小声点!”
张拯捂住口鼻,极为后怕,“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为父从没给任何人说过啊。”
‘果然有故事!’
张乾暗叹一句,随意编了个理由,“我是从你梦话中听到的,好像在喊什么,玉真,玉真……”
嘿呦!
“完了完了……”
张拯突然天旋地转,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
“不会吧,就这么蒙对了?”
这会换张乾傻了,若真是那位,恐怕已经超出了自已的臆想空间。
“儿子,乖儿子,这件事情你可要保密啊,不然为父的小命就,就就就……”
张拯说到这,突然卡了声线。
“就怎样?”
张乾也下意识压低声音,难不成,自已是父亲和那位的亲生骨肉?
天啊,这到底什么狗血爱情?
“还能怎样,这件事有损皇家脸面,闹不好,还会牵连到你阿爷的,总之你一定不能说出去,为父求你了。”
张拯抱紧儿子,神色无比郑重。
“完了,恐怕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
张乾望着父亲帅气儒雅的脸庞,脑海突然浮现“大理国段正淳”的模样。
苍天,大地啊……
到时候我喜欢的小娘子,不会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吧!
张乾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翌日,曲江的雨越下越大,天空的阴云也越聚越多,蔓延了整个韶州,让人难见天日。
张家的仆人一大早就披着芦苇雨衣疏通排水,忙碌不停。
他们足有二十多人,除了管家和四五个侍女外,其余都是壮汉。
当然,书童和两个小侍女在帮厨,那消瘦的小身板,跑出来肯定是添乱。
“儿子,儿子……”
张乾睁开眼,便看到父亲顶着一双黑眼圈。
很显然,这位风流父亲,昨晚怕是彻夜难眠。
“哎,看这样子,雨还会越下越大。”
张拯一脸忧色。
“对了父亲,大庾岭山道补修的如何了?”
张乾知道,大雨一旦冲刷,修补的山道又会落下巨石土坡,到时候又得清理一番。
“哎,大庾岭山路崎岖,虽然有附近的瑶人帮忙,修补速度很快,但那些原始部落的百越族就很头疼了,他们各占山头,很难交流。”
张拯苦着脸,露出无奈之色,“不谈这个,现在重要的是避水避灾,岭南这个地方得天独厚,就是唐人稀少,无人开荒耕种,若经过几代人发展,假以时日必成为大唐的富庶之地。”
“那当然!”
张乾嘴角上扬,前世的岭南商贸发达,GDP可是比肩大毛的存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彻一阵敲锣声……
“不好了,韶州长史快马来报,飓风马上要来了,让我们进山避一避……”
“什么?”
张拯几乎蹦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郎君、公子,快走吧。”管家气喘吁吁的说道,“县丞调来一队府兵,已经帮助村民转移了。”
“好好,儿子,快跟我进山。”
“你去召集家仆把门窗锁好,带上足够的水和胡饼,把那条鳄鱼也带上,牛马禽畜的全锁在内屋,一起跟我进山。”
张拯急而不躁的命令着,似乎很有经验,这让张乾心安不少。
飓风,也叫台风,最先遭殃的是沿海等地,一旦吹到韶州,风力也会下降。
但即便这样,很多人还是如临大敌。
这年月,天灾往往无法撼动,百姓们只能躲避,祈祷上苍怜悯。
张乾被仆人们拥护着跑出院子,便看到成群百姓匆忙进山,那里有历代官府凿好的山洞,足有十多个,是专门提供的避难之地。
山岭不算高,道路却是泥泞无比,众人冒着风雨艰难前行,时不时传来小孩跌倒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