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洛无棣脸上倏然绽放。
他低声指导,“潘姑娘听好,我只教你一次!开灵咒——”
就见潘晓惠双手剑指合十,拇指对扣,口中念念有词,“天之玄精,地之玄精。神之玄精,鬼之玄精。助之吾身,开尔天灵!皇天在上,敕!”
一道浅蓝色的灵光从她指尖一闪而过,没入那一团黑影中。
洛无棣将黑影抛出。
在潘晓惠的眼里,那团黑影落地便逐渐消散,慢慢显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来。
男人穿着一席泛白的旧袍子,脚下漂浮,眼神迷茫,“我是谁?这是...在哪?”
而在刘大郎和大妮等人眼中,那团黑影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原地如同萤火虫的点点星光。
黑影消失并未给刘大郎带来解脱,反而让他更加地心慌恐惧。
惊惧交加之下,他踹翻刘父刘母,指着周遭的空气大喊大叫,“你别过来!别过来!”
这般吵闹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凝视良久,男人喃喃开口,“他是...刘阿郎?”
“你还记得他?”潘晓惠好奇。
按理说在阳间盘桓过久的鬼魂是不具备生前记忆的。
这一点在祖师爷的手札里记得很清楚。
而裴祥锦却对刘大郎记忆犹新。
“他...本没有名字,只记得生父姓刘,我便予他阿郎的称呼,希望他能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可是...可是,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已一直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母亲,鄙人的母亲可还安好,她...”
面对裴祥锦的疑问,潘晓惠不知如何作答。
当年的事情她也了解得不够全面,比如裴秀才的母亲下落如何,她无从得知。
洛无棣略带遗憾的声音响起,“在你失踪之后的第二天,你母亲便因伤心过度撒手人寰了。”
潘晓惠惊诧地看向洛无棣。
这人怎么知道的?
她了解的信息全是从知情者那调查得知,洛无棣这一天待在客栈没出过门怎么知道这么隐私的事情?
洛无棣却没有理会她的眼神。
刘大郎当真害人不浅,连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裴老太太也不顾及,跑去刺激她,告诉她裴祥锦已经死了,尸身都找不回来,任由老人家在床上哀呼着儿子的名字死去。
听完老太太的死因,裴秀才的鬼魂再也按耐不住,冲到刘大郎面前质问,“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可惜刘大郎看不见他,还在那神神叨叨别过来。
当试图接触刘大郎的手穿过他的身体,裴祥锦恍然,时移世易,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踌躇满志的裴秀才了。
“如今你已恢复神智,自然不会继续纠缠他,但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潘晓惠将目前的情况短暂地介绍给裴祥锦,“你想怎么做?”
裴祥锦飘飘忽忽,声音幽幽。
“慈母长逝,儿心甚痛,呜呼哀啕,悔之晚矣。”
“然斯人于世上,自有千万劫难要历,此去寻母尽孝,敢尔代之?”
一顿输出潘晓惠双目发直。
“不是,给我来文言文啊?我不会啊!”
求救的眼神再次投向洛无棣。
后者道,“他说他要去找他娘尽孝了,刘大郎就留着他在世上享受他自已造的孽吧。”
如此说来,是要放下这段恩怨了。
裴祥锦似乎还存在混沌时的记忆,转身朝大妮母子深鞠一礼。
“神志不清之时实在糊涂,伤了这位小兄弟的身体,鄙人下去一定对阎王老爷陈情,愿将自身一半的功德赠予小弟,望你今生健康成长、一世无忧。”
说完,又对潘晓惠二人躬身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鄙人不才,唯有一幅字画可以报答,还请恩人不要嫌弃。”
没等拒绝的话说出口,裴祥锦的身影开始消散。
不久,那一抹飘忽的影子随风而逝,只剩下地上一个卷轴。
“我是不是做得太多了。”潘晓惠从地上捡起卷轴。
院中是抱着孩子失而复得的大妮,还有不停喊鬼来了鬼来了的刘大郎。
本是想着若合适,刘耀祖身上的那只厉鬼能够成为炼丹的素材之一。
结果他们就这么把鬼送去投胎转世,好像有点得不偿失。
洛无棣轻轻拍打背上的洛美,指指那卷轴,“那倒未必,你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潘晓惠依言照做。
画卷展开,呈现在二人面前的竟是一幅活灵活现的岁朝欢庆图。
笑容慈祥的母亲牵着一个孩童的小手,走在过年热闹的大街上。
那沿途叫卖的商贩活灵活现,好似一个个都动了起来。
“我看错了吗?怎么感觉那卖糖葫芦的在跟我招手呢?”潘晓惠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得了便宜还卖乖,把东西好好收起来,咱们也要赶路去了。”说着,洛无棣踏着四方步朝院外走去。
这时,潘晓惠才注意到院子外早已晨光微熹。
大妮抱着孩子同二人道谢后,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渐行渐远。
他们还有更灿烂的人生。
至于身后那罪孽深重的三人......
不多时,一队官兵全副武装地来到刘家院外。
“里方县衙奉命捉拿刘家三人回去赴命!闲人退散!刘家三人涉嫌贿赂朝廷命官,罔顾法纪强占他人良田房舍,还不快快束手就...”
“擒”字没说完,眼前的大门自已打开了。
那院子里一家三口赫然整整齐齐的。
刘大郎一身狼狈神情痴狂,抓着一截烧火棍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刘父刘母则紧张地躲在柱子后头。
当发现门口有官差的时候,二人一个乳燕投林送入官差的怀抱。
一边跑一边说“官爷救我,我跟你们走”。
捉人的官差也是纳了闷,见过着急洞房花烛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去坐牢的。
“洛长老,我总觉得会遇见刘大郎的事情不会是一次偶然。”
马车上,晃晃悠悠的潘晓惠昏昏欲睡,脑子却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
她知道刘大郎的事件他们忽略了很多。
比如裴祥锦的死因,他的尸身去哪了,刘大郎一个小孩肯定是做不到那么多事情的,那他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又是什么人?
但他们赶着去鬼城,耽误不得,只能先启程。
洛无棣闻言哂笑,“自身难保的人,还有闲心去操心别人?”
“你......”
刚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潘晓惠,眼前一黑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