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黑暗童话(1)
“那个没礼貌的家伙,随便散溢力量到别人的地盘,”格温娃娃伸手,一本厚实的硬皮精装书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中,封面上的图案是油画风格的森林一角,一条通往森林深处的羊肠小道在树木丛生的荫蔽遮拦间隐隐可见,过于浓郁阴冷的用色显得画面有些脏乱,由黑色树枝组成的“黑暗童话”四个字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既然是能相互影响的相近的力量源,我这里也捕捉到了关键的线索。b级诡异之境黑暗童话入门书的临时复制体,”格温示意娃娃永恩和娃娃凯隐把手摆在封面上,“方法很简单,用自已的故事交换进入黑暗童话的入场券。你们谁来?”
“交换是什么意思?”凯隐娃娃脸上的粗黑绒线勾勒的眉毛严肃撇着,“我们交换了之后,那段记忆会作为故事存在在这本故事书里,然后我们自已全忘了吗?”
「黑暗童话:蠢货!我要你们的记忆干嘛?我只是喜欢故事,想要收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故事!越精彩的故事会出现在书的越前方,编织的剧本世界也会更精彩。」
所有人的脑海都出现了来自这本黑暗童话的驳斥,文字一个个跳出,粗鲁地往人类的意识里挤,“好吵的文字”这句调侃突然有了实体的画面。
“剧本”——永恩默默记下除了暗黑、童话外又一关键词,所以这个副本也需要角色扮演来攻略的可能性很大?
永恩娃娃将圆手放在封面上,他准备用自已前世成为封魔人的经历作为故事交换入场券。
「黑暗童话:什么也读不到!不行,不行,不行,卑劣的骗子,你想什么也不付出就心安理得的欣赏大家心中最珍贵的回忆吗?」
永恩娃娃迅速撤回了圆手,玩偶构造的棉花小手还是被烧黑了一小块。
托托紧张地托起哥哥的娃娃圆手,靠近吹气。
“我没关系,不用担心,托托。”永恩安慰地轻拍玩具机器人的脑袋,是因为身体和灵魂并非原装所以回忆不能作为故事交换吗。
“我来吧。”凯隐娃娃将圆手放在书的封面上。
「黑暗童话:很精彩的故事。你们取得的入场券节点是:高潮。」
激昂的交响乐充斥着耳膜,永恩对第三视角俯瞰故事全情的经历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比起上次高高在上的上帝视角,这次的永恩直接穿着着18世纪中叶浮夸华丽的贵族服饰,在经典欧式装潢的大剧院,作为唯一的观众坐在最佳观赏座位观看台上的木偶戏。
两位牵线木偶主角正是他的熟人,凯隐和劫。
身为战乱之地出生的孩童,凯隐更像是在战火中窸窸窣窣躲避求生的老鼠。或许是因为那双异于常人的红绿异色鸳鸯眼,其他同样没有父母的孩童与他并不亲近,反而自发与他保持距离。
不过他足够机敏大胆,翻越隔离网不顾被炮弹误伤去死人堆里收集物资,让他比仅仅靠经常断粮的救济粮存活的瘦弱战区孤儿们结实了不少。
近来倒是发生了一件新鲜事,阿比立村尽头新来了一家酒馆。酒馆名叫“旅店小姐”,既不接待留宿,也没有驻店女郎,老板是个戴着面具的奇怪男人。
来这做正经生意的人不多,基本是打着明面上生意的幌子,背地里和洗钱走私或药或枪走不脱关系。一般人也很难在这立足。
这家酒馆没有受到同行驱赶黑帮找茬的理由让人啼笑皆非。他家自制的蜂蜜啤酒太难喝了,所以卖的啤酒基本靠本地区的黑酒厂和居民家自产啤酒供应。
酒馆这几番操作,大家都有的赚,也心知肚明这家不留宿客人酒又难喝的“酒馆小姐”不是真心来开店卖酒的,几方势力也就对它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
酒馆老板面具男倒是个耐心极好的男人,把二层下铺上住的小酒馆摆设得井井有条,营业时间朝九晚八风雨无阻。比起卖酒,他更像是开了个面馆,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当地孩子们把他每天早晨擀面拉面的行为当成表演围观。酒店里总传出诱人的面汤的香气。
凯隐对酒没有什么兴趣,他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鬼头,偶尔在他寻觅的尸体遗物随身行李里,他也能找到未开封的罐装啤酒。他喝过,难喝,脸会发烫,头有点晕。不过一会儿,那种感觉就消散了。他不怎么喜欢那种味道,不过未拆封的罐装液体拿去找酒鬼老头换点荞麦面包倒是不错的买卖。对小凯隐来说,能找到一瓶未开封的易拉罐饮料很是不菲的收获。大部分时候他需要收集更多的易拉罐和塑料瓶压扁,藏在自已的秘密基地里,然后去找酒鬼老头换一点钱。
酒鬼老头是他精心挑选的交易对象,说是老头,其实硬朗得很。不过困难和贫穷总是过早地把人雕刻得满面尘霜,就外表来说,叫这个有着通红酒糟鼻头发花白了大半的男人酒鬼老头并不算出格。
孩子们总有自已的交易对象。毕竟弱小很可能被掠夺走所有自已手里本就不多的资源,本身也会变成暴力宣泄的对象。
酒鬼老头在这里声誉算得上最好的。他只抽三成,虽然对于这些文化水平远低初中的孩童来说,三成还是四成他们也搞不太清楚,他们捡到的垃圾本身有多少价值也是任凭对方说了算。
除了有酒的时候,老头会稍微好说话一点。
凯隐很会抓住这些偷师的时刻,完好的金属零件总是最有价值的,翻越铁丝网去安全区外拾荒,医疗包里可能会藏着零零碎碎的棉球,卖不出价但自已留着有用。
他用医用棉球和易拉罐做了个简易的过滤净水系统,比用沙子好用,靠它度过了不少断水时刻。他的小窝里有一个小照明灯,成人拇指大小,被凯隐改造后什么电池都能用。陪伴凯隐度过许多不那么安稳的漆黑夜晚。
凯隐对酒不感兴趣,但很难完全忽视那家酒馆里传出的食物的香气,和烤面包的香甜不同,一种让人更饿或者说食欲更强的味道。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凯隐对食物的形容词相当匮乏。
周围的孩童和他关系不太好,或许和他那位战争狂热分子且早死的爹有关,或许因为他异色的眼睛,孩童们对他除了厌恶似乎也掺杂了一点畏惧。
凯隐满不在乎,他也不凑热闹和孩童们站在一起,在酒馆旁边伸长脖子探着脑袋看着面具男揉面拉面。
他找到一棵角度恰好高度适中的树,攀爬上它较为粗壮的侧枝上,利用树的繁枝茂叶隐藏自已的身形,作为观看对方做面全程的最佳地点。
“有免费的小菜,随便吃,有八九种!”
“还有粥,两个,”缺了牙的孩童伸出两个指头,“一个是甜的,有,有奶香味,我就爱吃那个。”
“只要点一杯酒,或者是一碗面,那些都可以尽情吃。”
“如果浪费了不行,大人说牌子上写着吃不完浪费超过一半要罚钱。”一个半大的小子补充道。
“那些大人怎么只夹一点点啊。”瘦弱的男孩只在外面看着别人吃饭,哈喇子流了一地,倒是替别人干着急。
“你懂什么,”孩子里最有地位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的跟随父亲去那家酒馆吃过一次的孩童大声说,“他们大人都是去喝酒的,这里可是酒馆,吃面都是附带的,何况那些白给的自助小菜。”
“什么是自助啊?”
“你这个都不知道,”领头孩童得意扬扬,“就是你要吃多少吃多少,那个奶粥好喝,甜甜的。但是真要配小菜,还是要吃白粥,不然味道很怪。”——全然忘记自已去了只记得喝奶味甜粥,如果不是父亲给自已正经点了一碗面,他连一口别的食物也不记得吃的事实,点评美食倒是点评的头头是道。
“那个姜丝也不是小菜,那是加在面里的。”
“什么是姜丝,为什么要夹在面里。”
“姜丝就是……就是……哎呀我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要自已吃了才知道。”
就算只吃甜粥我也能把所有小菜都吃完。凯隐听了一耳朵其他孩童的对话,心里对领头小孩的白粥理论不屑一顾。他对那家酒店了解更深,他知道姜丝是什么,是放进食材里提鲜去腥的一味调料,有的人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特地被单独放了一盘。
他还知道那个面具男吃饭时不用叉子而用两根棍子,他偷偷给自已也削了两根树枝,拿着生锈的勺子,学着那个面具男一手挑面条,一手喝汤的姿势。
他还知道了那个面具男的名字也很奇怪,叫劫。将面具和唬人的头盔摘下,那人有一双赤色的双眸,银白的头发,格外年轻白皙的俊美脸庞上几道伤痕显得触目惊心。不过那伤痕总是在第二天就消失了,以凯隐对伤口恢复速度的了解,这也不是那么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