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听月输的那一刻起,李尧脑子里便不时盘踞着这一念头。
他顾不上再想些旁的什么,只拼命想要让自已好好活着而已。
偏巧那时,彭府被人尽数灭了口,唯剩下彭明不知所踪。
虞景闵虽依令不再过问铃姑娘之死,可旁的事却也是推脱不得。
加之一夜的功夫便是十几条人命,纵是那县官大人想要佯装不知,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彭家生了变故,顾星雾当然也惊愕非常。
她试着打探了好一会儿,却仍是捉摸不透,索性便先弃之不理,只想着将这事告诉给铃姑娘知道。
她生前毕竟与彭家有好一段纠缠,眼下的结果虽未必是众人所愿,但未必不是天道轮回,好叫她早一些放下。
只是,顾星雾怎么都没想到,她循着记忆找过去的时候,昨日才刚簇新的坟茔,今日里却是变得东倒西歪的。
好好的新坟,怎么会生出变故?顾星雾迟疑着凑上前看了一眼,这才惊觉铃姑娘的棺椁不见了,里头空空如也,竟是什么都没剩下。
“得,没成想活了两辈子,居然还能有机会亲眼看到盗墓的。”
顾星雾冷笑,不敢耽误分毫,即刻就将一应消息告诉了虞景闵。
虞捕头到底是动作迅捷,即刻命人追查。
顺着铃姑娘尸身被盗的事,一溜烟似的往下翻,没成想最后竟是挖出来一连串的消息。
“阴婚?”
顾星雾听到这一答复,着实有些愕然,“活着的时候她没能安生嫁出去,就不能让她清清静静地过下半辈子吗?非要找个男人,才算是不枉做了一世女子?”
“正在查。”
虞景闵终究没有多说,但因着他笃定的语气,顾星雾悬着的心倒也终归安定许多。
无论如何,这人跟自已总归是在同一阵营里的,这便够了。
彼时的顾星雾被冷不丁砸在跟前的现实所惊愕,以至于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想着在仅剩的时间里为自已争取更多的可能。
一如,她分明没有料想到,阴婚一事骤然被掀开,怕也只有她这个现世的媒人最是有嫌疑。
更不消说,彼时的李尧已是胆战心惊,他如实向孔怀成说明了先前宋听月所言,末了还不忘郑重其事地补充一句,“你仔细想想,宋姑娘说的未必全无道理。
顾星雾跟虞景闵之间绑定地太深了,以至于我们先前谁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儿。”
听着李尧煞有介事的一席话,孔怀成却还是一副茫然模样,“可顾星雾先前确实也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利于任务推进的事呀。”
李尧闻声,本就拧在一处的眉心无疑蹙得更深了些。
好半晌,他才不无颓然地道,“或许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从一开始就把自已隐藏得极好。”
说出这话时,李尧赫然已是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带着孔怀成眼睛里也不由得泛着些惊愕又意外的无措姿态。
“我知道的,可都已经告诉你了,今晚上咱们必须要团结起来,否则后果谁也担负不起。”
临走前,李尧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现如今,孔怀成无疑是他最后的筹码,若是能吸引这人一并站队,大抵还有机会与那异能者一战,可若然失了这份助力,他好此前的诸多筹谋,却都一并落了空。
想要借着安然抽身,换取九厄当铺给予的性命,也是万万不能的。
李尧相信,孔怀成定然也能知道其中利害,便也没再多说。
他着急想赶去找余下的大师商议对策,却是没注意到,孔怀成曾几次欲言又止。
“那你又凭什么证明,自已没有半点嫌疑。”
入了夜,在李尧好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李尧终究还是原原本本承接了孔怀成的一应疑惑。
可惜的是,那时的他再没有能挣得更多的辩驳机会。
顾星雾与虞景闵趁势加入,毫无意外地选择跟孔怀成统一战线。
那一刻,李尧死心了。
他倒不是后悔转而向孔怀成求取支持,而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已于不经意间分明犯下了跟宋听月一样的错。
除非他手握着说一不二的坚定证据,否则无端开始踩其他人,终究会给自已招致麻烦。
可怜他先前还曾对宋听月颇多鄙弃,可临到自已头上,却也是没能忍住,犯下了一样的过错。
当夜,李尧毫无例外的成为了被踢出局的人。
“总算又少了个绊脚石。”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顾星雾心中感叹,事实上,决定给李尧投票的时候,她心底里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不为别的,只因自打接受任务,她分明是亲眼瞧见了李尧诸多付出,但可惜他们的目的却分明是相悖的,若非如此,或许还能真正成为朋友。
只是,如今看来,定然是全无可能了。
感慨不过一瞬的功夫,顾星雾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桩要紧的事。
李尧终是因为种种缘故而反水,那下一个,会轮到孔怀成嘛?虽说顾星雾从一开始就对瞎神医抱持着怀疑态度,却也不得不承认,迄今为止,唯有他是坚定不移跟自已以及虞景闵站在一处的。
却也正是因此,反而愈发让顾星雾有些无从设想,若是他们必然要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时,到底该作何取舍。
虞景闵却是无从了解顾星雾的这些复杂心思,次日一早,有下属来报,说是找到了挖取铃姑娘尸身的人。
虞捕头即刻收敛心神赶了过去,瞧见的却分明只剩下个再无声息的尸体。
“怎么回事?”
虞景闵阴沉着脸问,好容易才找到嫌疑人,如何能任由其畏罪自杀?倘若真要追究起来,他们这些负责办差的,可是难辞其咎。
“我们找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虞景闵不容分说的质问声起,便忙不迭有人仓皇应对,语速极快又极为干脆。
此时的他们只恨一开始循着诸多线索寻来的时候,没能知会虞景闵。
早知如此,许是从一开始就该叫上他一起,也好免了这顿无端的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