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百姓若是倏然遇上了他们,十之八九是非死即伤,哪里还会像顾星雾这般,竟能云淡风轻地提要求?
“什么事?”
最是让众人惊骇的是,虞景闵闻言却只淡淡追问了声,波澜不惊的语调里夹杂着的从不迟疑的肯定姿态。
不过转瞬的功夫里,众人心思陡转,虽未必说出口,可分明已经将顾星雾与锦心的关系胡乱猜了个遍。
任谁都不可能想到,顾星雾当众求愿,为的不过是借镇魔卫的名声威吓一个只知毒打妻儿的混蛋。
“只有这一桩?”
待顾星雾说完,虞景闵却是兀自失神了好一会儿,才颇为意外地追问。
“是,暂时只有这一桩。”
顾星雾笃定的点了点头。
虞景闵当即应下,并未追究她话语里那明晃晃的
“暂时”
二字。
见他不曾即刻戳穿,顾星雾心底里自也宽慰许多。
那一日,屠户在顾家门前求情许久,却终归是没能得到顾星雾母女一声笃定答复,闷闷然回家路上却是被镇魔卫堵了个严严实实。
虞景闵也不多说,只沉默着招呼一众下属全无收敛的教训人。
只一炷香的功夫,硬生生让人去了半条命。
而做完这一切,虞景闵便当即潇洒转身离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说一个字,反倒是动手的几位曾留下过只言片语,教他好自为之。
可怜那屠户心神恍惚,面对这样的煞神哪里还敢做他想,只能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再一细想,自已唯一的错,大抵也只剩下不久前被那婆娘指责的事。
再不然,就是在顾家时,几次没能控制好自已的急脾气,意图动手。
尽管他一时想不清楚如何会惊动镇魔卫,可事已至此,他显然是再不敢强留了。
前后不过三日的功夫,顾星雾便亲自主张,为那绣娘与她那疯了一般的丈夫定下了和离书。
绣娘自是感念,而那屠户却也没了从前那嚣张跋扈的姿态,只径直耷拉着脑袋,默而不言。
眼前大事既了,顾星雾自是没由来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却不想,顾母却是避开众人,径直找上了虞景闵。
“虞大人,我们家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若是从前有什么冲撞您的地方,我老婆子代为道歉,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这一次。”
倏然见到顾母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虞景闵的确有片刻恍惚。
他仔细想了想,顾星雾先前所托,诚然多少有些超出了镇魔卫的职责所在,可倘若非要往深里究,到底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夫人客气了,镇魔卫的职责便是守卫四方,这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虞景闵应得坦荡干脆,却不成想,顾母听着这话却是不自觉露出了几分狐疑姿态。
守卫四方?这跟她女儿又有什么关系?既然虞景闵也承认,这是他们镇魔卫的事,又何必非要拉着她们家顾星雾出生入死?
眼见顾母眼底的狐疑更甚了些,虞景闵深吸了口气,到底没想着继续欺瞒,“那绣娘之夫无端教训妻儿,顾小姐主张和离本也是合情合理的,镇魔卫如此行事,也不过是想要树立个典型,权当是杀一儆百了。”
一字一顿,虞景闵说得再淡然不过。
可顾母却当即从这云淡风轻的语调里品味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大人,您的意思是……”刹那间,顾母脑子里倏然闪过一个念想,可还没等她有机会追问出声,虞景闵却也从她不无愕然的神色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些什么。
得亏的是虞景闵常年镇守镇魔卫,从来行的是不容置喙的凌厉之事,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尽管他心底里也不自觉闪过些许赧然,但面上却从来是波澜不惊。
“夫人可还有其他事?”
虞景闵清了清嗓子,抢在顾母之前,冷冷地追问道。
骤然听着他话语间夹杂着些不可忽视的冷意时,顾母不自觉心底一颤,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好容易才重新找回些神志,深吸了一口气才总算有勇气对上虞景闵那深邃的眼睛,“虞大人,老身今日来,是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女儿。”
一句放过被顾母咬得极重,但落在虞景闵耳朵里却无疑有了另外一番姿态。
他冷笑一声,“顾星雾并非我镇魔卫羁押之人,放过一说从何而来?”
诚然,九厄当铺这四个字,之于东虞国上下都是个禁区。
平日里根本无人敢提,顾母也是一样的。
但现如今为了顾星雾,她终究还是心一横,沉声说了出来,“星雾这丫头至多也不过是会说个媒,至于旁的分明全无本事,想来对虞大人并无半点用处,还请您高抬贵手还她自由。”
只要虞景闵愿意,他哪怕是要顾母三跪九叩,她也定然没有半分推诿。
但偏偏,饶是她言辞恳切,虞景闵却半点不肯放松。
“我既寻上她,自然是有她的用处。”
起初,虞景闵并不肯多谈,他用这不容置喙的一句,笃定了顾星雾于他的助益,便已足够。
但架不住顾母心思坚定,瞧着虞景闵总也不肯放松分毫,索性就鬼哭狼嚎起来。
这突兀的声响一起,自也免不了引得其他人侧目而视。
一时间众说纷纭,虞景闵的脸色也毫无意外地比从前更加难看了些。
“顾夫人,你还是收敛些吧。”
虞景闵本事着实不小,可那端的都是除魔卫道的事,倘使非要让他处理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也多少有些无从招架。
加之这些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将无伤大雅的事情交付给下属去办,总也不至于亲力亲为。
由他带队,本质上不过是起到些震慑作用罢了。
故此,如今的虞景闵多少是觉得有些头疼的,“此事我与令千金已经商议完全,再不容更改。”
不得已,他只好搬出了顾星雾来。
当初那交易,两人本也是面对面郑重其事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