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特心情忐忑的跟在伊维塔身后,他终于明白了向导吉恩口中所说的“生命礼赞”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倒不怪蛮子反应慢,而是在诺德人的传统中,对于葬礼这种悲伤肃穆的事情,比其他王国的人看得更重。这也是为什么诺德人会抛弃魔法帝国时期强制执行的火葬,重新恢复土葬的原因所在。
他们连焚烧尸体都认为是对死者的一种亵渎,更别提所谓的“生命礼赞”了,那根本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们的蛮子冒险者之所以能反应过来,并不是靠他自己,而是因为红蟹这家伙在他旁边低声轻笑了一句,“去吧,我听说人马族都很好骑,不,我的意思是,很好的坐骑。”
真的很好骑吗?巴里特的目光因为这句话,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前方人马少女上。光线晦暗,但那影影倬倬的轮廓依然很吸引人。
“我的族人并不认为死亡有多么痛苦。”人马少女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巴里特,“可是我却总是对它十分恐惧。”
蛮子慌张的将视线挪开,“这并没有什么错,生命应该敬畏死亡。”他故作深沉的说道。可是周围黑暗中不时传来的那种微妙的喘息和呢喃,却冲淡了他这句话语所要表达出的厚重感。
黑暗中一些闪烁着或黄、或绿光芒的萤虫,伴随着白蜡花沁人的花香,在空气中自由的飞舞着。巴里特以前不知听谁说过,萤虫发光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求偶,也不知这种说法是真是假。
求偶?脑海中冒出的这两字让他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而且花儿太香了,令他的鼻子有些痒。蛮子用手使劲的揉了揉,鼻子舒服了,但心里的那种痒却越来越盛。
人马少女伊维塔听到蛮子的话语后,继续向前走着,“生命死亡后,灵魂回去哪里?”她轻声问道,“卡兰塔祭祀曾说过,族人的灵魂会回归祭坛,滋养圣树‘古萨塔’,并继续庇佑氏族。”
“不同的灵魂有不同的归属吧。”巴里特亦步亦趋的跟随,“你们人马族的灵魂尚且能回归祭坛,而我们人类的灵魂一般只能消散在这个世界上,或者进入巴托九狱。我曾去过那里,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你去过地狱?”伊维塔停在一棵白蜡树下,并用前蹄轻轻踢踏着地面,“难道你曾经历过死亡?”
“不,我是活着去那里的,因为一次意外。那并不是一次有趣的经历,幸好最后还能够活着回来。”巴里特笑了下,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便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如果要我说出一些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地方,那地狱绝对要排在第一位,至少目前是这样。”
“看来你去过很多地方。”不知为何,黑暗中人马少女的双眸依然明亮动人。
“并不算多,至少比不上法师。”蛮子停在与对方相隔两步的距离上,犹豫着是不是要更近一步,“我的一个朋友,就是那个叫‘克瑞斯’的法师,他曾说过自己的梦想是要让足迹遍布多元宇宙的所有位面,所有角落……”
黑暗中传来的一声长吟打断了他的话语,巴里特窘迫的停了一下,待长吟婉转的尾音渐渐退去,才又继续说道,“克瑞斯是主动想要去往那些地方的,而我则是因为任务的原因被迫前往,毕竟我是一个冒险者。”他其实并不想说这些,但沉默只会令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这场合实在太令人尴尬了,我应该拒绝的,巴里特在心里想道。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我其实也在期待着什么?
“我从没有离开过瀚海草原,因为草原之外的世界太过危险。”人马少女用手慢慢抚摸着白蜡树,“卡兰塔祭祀说,草原之外是只属于你们人类的世界,容不下其他生命。而且一旦被你们抓到后,下场都会很凄惨,就像‘格莲塔’一样。”
‘格莲塔’是谁?蛮子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并没有纠结这个陌生的名字,只需要知道她\/他下场很凄惨就可以了,“并不是所有人类都像南面的那个王国里的人一样,至少我自己对于异族并没有多少排斥心理。”他厚颜无耻的说道。
神圣阿拉索王国的居民对于瀚海草原上这些物种的态度,其实和诺德王国对于兽人的态度差不太多,都是源于仇恨。巴里特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没办法说是谁对谁错。
“你不排斥像人马这样的异族吗?”伊维塔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开心。
“当然,不仅是人马,其他种族也是一样。我曾有个很好的矮人朋友,我们一起结伴冒险,彼此的关系非常要好。”黑暗是谎言最好的遮蔽,巴里特郑重其事的说,“而且和半身人相处的也相当不错。”所有种族都可以和半身人打成一片,“我帮过一只误入歧途的熊地精重新走向正规,也帮卓尔精灵做过一些……”
“卓尔精灵?听说他们都很坏。”
“在坏的物种中也有心向善良的个体,反之也一样如此。”蛮子突然想起了一本他反复研读过的书——《伍德传》,“不同物种之间,最重要的是交流,对,心的交流。”书上好像是这么说的。
伊维塔轻轻朝他走了过来。四目相对,人马少女牵起巴里特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告诉我,应该如何交流。”
“呃,这个,我的意思是……”蛮子有些语无伦次,手掌一动也不敢动,“虽然这种交流方式很不错,是的,很不错,不过我指的是用嘴交流。”该死的,我在说什么?
“用嘴交流?”人马少女凑过来,朝他吻了过去,“是这样?”
那柔软、甜蜜的感觉令蛮子欲脉喷张,仅存的理智发出了微弱的提醒。我不应该这么做,不应该!他再次想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就会离开,下一次来到这里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但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又对他说,你不应该用人类的价值观来衡量这件事情,她想要你去做,就去周围的其他的人马那样的事情。这是对死者的致敬,也是对她的慰藉。
虽然脑海中万分矛盾,但巴里特的另一只手却擅自环在了对方的腰间。
不知过了多久,嘴唇和嘴唇缓缓分开。人马少女伊维塔转过身去,将手搭在白蜡树的树干上,扭头对巴里特,“帮我看看,伤口恢复的还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