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先生阻拦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詹先生心里很明白,
慕容赋离不开林月桃。
只有林月桃才能稳住慕容赋的心神。
九日之前,镇北侯府突遭大难,慕容家族最年轻一辈的翘楚几乎全灭,
那夜过后,唯一幸存的慕容赋,也性情大变,
他变得喜怒无常,残暴嗜杀,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仿佛在他剑下的并不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可每次和这女子缠绵之后,他身上的煞气就会减弱很多,也不会那么轻易动怒,
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宝剑需要一个好的剑鞘才能成为名器。
林月桃便是慕容赋最好的剑鞘。
而且,慕容赋是为了这个女子才愿意去争慕容家的主君之位的。
若是这女子死了,那一定会惹来慕容赋的雷霆震怒,
他们所有人的荣华富贵前程功名也都会灰飞烟灭。
没有任何人能承担这个后果。
可白怀明才不懂这些,对他来说白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能除掉林月桃,那么他们白家和慕容赋之间的联姻之事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现在月黑风高,荒郊野岭,正是杀人抛尸的好时机!
明晃晃的剑刃即将落下,
詹先生眼疾手快抓住了白怀明的手腕,道:“不可如此冲动!”
景音求饶道:“求求你们放我离开,我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慕容赋的面前!”
白怀明脸上满是冷酷,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光,直刺景音。
詹先生猛然出手,用力将景音推开,
景音惊恐尖叫着从土丘上翻滚而下,在松散泥土的缓冲中,停在了土丘半腰处。
詹先生突然出现在刀刃之前,
白怀明急收刀势,却已为时已晚,
闪着寒光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划过,深深地砍入詹先生的肩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白怀明大惊,道:“老詹!你这是为何?!”
说完也不顾去看詹先生的伤势,拔刀便要向景音追去,
詹先生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从后面死死抱住白怀明,咬牙向景音喊道:“快跑!”
景音才从震荡中回过神来,抱紧包袱便向土丘下逃去。
身后,詹先生疼痛的喊叫声渐渐远去,白怀明的怒吼和咒骂交织在夜空中,
阵阵回响,像一把皮鞭一声声抽在景音身上,让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向夜色深处逃去。
景音拼命地奔跑着,直到筋疲力尽,昏倒在一片针茅草上。
——
天高露重,月明星稀,
三辆装饰豪奢的马车自东南朔方城而来,
滚动的车轮碾压着草原上的牧草,留下几道深深的车辙印,
在豪奢马车之后的稍远处跟着一辆小一些的驴车,寒酸的连车帘子都是破的。
明亮的月光透过褴褛的车帘子斑驳的照在了女子的绝美的脸上,
“……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长得如此美貌,竟独自晕倒在路边……”
软软的南方口音,端庄贤淑的口吻,仅听声音,好似是一位稳重持家的夫人。
景音悠悠转醒,看到阴影里有三双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她看。
“夫人、小姐,她醒了!”
小丫鬟清脆的声音传来,
车厢里很暗,除了几道斑驳的月光,其他都被笼罩在黑暗中,
景音看不清对方的衣着容貌,仅能从发髻的模样辨认出,
其中一人是个颇有些身份的夫人,
夫人身边依偎着的是个未出阁的少女,面戴薄纱,眼神清冷,
最靠近她的是一个小丫鬟,约莫有十二三岁,怀里抱着一个琵琶。
景音起身跪坐在夫人面前道:“多谢夫人搭救,小的不知如何报答……”
夫人看她醒了,眉眼弯弯,和善笑道:
“姑娘多礼了,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咱们也算结了一份善缘。”
景音问道:“劳烦夫人告知,我这是在哪里?”
夫人道:“我们是朔方郡守乔大人的家眷,现在正去玄甲营赴慕容大将军的宴请,不知姑娘你家住哪里要去往何地?”
景音听到“玄甲营”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
“我是要去朔方城的,看来不甚顺路,还请您让车夫停车把我下去。”
乔夫人看了看车窗外飘进的篝火之光说道:
“那可能有些迟了,咱们现在已经到了”
只听前车的通报远远传来:
“朔方城郡守乔修远前来赴大将军宴,请纳拜帖。”
深深的无力感忽然袭来,
景音没想到,自已兜兜转转,费了这么多力气,差点丢了性命,竟然又被送回了军营。
看出景音的失望,乔夫人温柔道:
“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独自走夜路多有不便,左右我们也要回朔方城的,不如等一等,跟我们一起坐车回朔方城,如何?”
景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怕,若等宴会散去,慕容赋就会发现她不见了,到时候就很难逃走了。
她低声道:“多谢夫人美意,只是小的不能等很久,若等宴会散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夫人温婉笑道:“咱们可不会待到宴会散去,那就太晚了,等我家诗雨为大将军献舞之后,就启程回城。”
小丫鬟随手拨弄琴弦,琵琶发出崩崩的响声,俏皮道:
“那也说不定,若是大将军瞧上小姐,咱们今晚可就走不了了呢!”
乔诗雨淡然道:“我怎么可能被大将军看中?”
语气冷冰冰的,全无小女儿娇羞之态。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是春杏儿多嘴了,小姐莫怪。”
乔诗雨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娘亲求着父亲要将我带来赴宴,着实多此一举……”
乔夫人神色戚戚,
“就算大将军看不上你,宴会上也会有许多达官显贵、世家公子,若他们看到你身姿曼妙,动了心思,说不定就会向你爹爹提亲了……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乔诗雨道:“嫁不出去又怎样?以后我就一直陪在娘亲身边……”
乔夫人眼中已经有盈盈泪光:
“你又何苦跟我在乔家受气呢?傻孩子,莫要再说傻话了!”
话罢,两人都默然掉起来眼泪,止也止不住。
只听前面的车夫“吁”了几声,车轮吱呀一声,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了中年男子的催促声:
“快点罢!若是晚了被大将军怪罪,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有个尖细的女声传来,添油加醋道:
“要不是有人在路上装好人捡了个叫花子,咱们早就到了!”
景音闻言一愣,这个“叫花子”说的就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