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教室的后门一样,讲台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第一排和讲台之间有两米左右的通道,居然也挤满了学生。为了不挡住后排学生的视线,讲台前大部分学生是席地而坐,有的则是坐在书本上。
花熇嫣发现没有合适位置,她一咬牙,就与夏晓珊抬着矿泉水,上了讲台。她俩把一提矿泉水放在墙边。花熇嫣提着另一提矿泉水,来到讲台中间。
讲台中间有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七八个贞元公司的职工。花熇嫣走过去,将矿泉水包装打开,每人一瓶分发矿泉水。
贞元公司的员工都很客气。他们都以为花熇嫣是上京大学学生会派过来的服务人员,彬彬有礼地道谢。
花熇嫣分完了水,走回到讲台边,靠着墙壁与夏晓珊并肩而立。
妙计得逞,夏晓珊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趁着贞元公司播放宣传片的机会,她笑着说:“小嫣子,你真有主意。这下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谁还能跑了我们前面去。我们肯定是头一份。”
花熇嫣并不怎么兴奋:“晓珊,你可想好了。第一份简历,很可能会被压在最底下。真要是那样,你只能慢慢等。”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得啦,我们要见机行事。一会儿,换我去送水。顺便,我先把简历投了。”
“他们还没喝完呢?”
“没事,管他们喝完没喝完的。水这个东西,对身体好啊。你没听那些专家说——多喝水没事,没事多喝水。把你的简历拿来,再过五分钟,我一起递上去。”
“我没带简历,我也不想进公司,我只想进大学、当老师、教书育人,最好再带几个徒弟。”
“别傻了,像贞元公司这样牛叉的企业,专场招人的机会不多。你可想好了,教书匠挣不了几个钱,别后悔啊。”
“我就想当个大学老师,平时上上课,好好教学生。上完课后,随着兴趣写几篇文章,哪个领导的脸色也不用看。”花熇嫣说着说着,嘴角露出微笑,眼睛里满是对自已将在益州大学过上美好生活的憧憬。
“从学校到学校,从教室到教室,这种生活太乏味了。熇嫣,你真打算这一辈子就在高校了混?”
“是啊,从童蒙到教师,从课桌到讲台,我觉着很丰富多彩的。可以按着自已的想法去生活,那就是最幸福的事。”
“哼,我看是你被李博的鬼话迷住了。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能按自已的想法去生活的?熇嫣,别做梦了。高校里的水也很深,水深到能把讲桌漂浮起来,一不小心喝一肚子脏水,看你怎么去做学问。”
花熇嫣忽然想起“从小喝到大”的马院长,心头一阵烦恶,无力地反驳说:“但是高校的水还是比社会清澈的多。”
“算了吧,以前高校是象牙塔,还好一些。自从教育产业化以后,高校就变了味。教授导师都变成了老板,与社会上的资本家相比,乌鸦落在猪屁股上,你还能分出黑白来?你还别不服气,就说贺峰云吧。我敢断定他一定顺利拿到博士学位。虽然我没有参加今天的答辩会。”
真相被夏晓珊说中了,花熇嫣并没有惊奇,而是艰难地点点头。
“所以,你不要吊在一棵树上,还是多投一下企业吧…无论到了什么时代,多赚钱,手里有钱才是硬道理。”
看到花熇嫣默然不语,夏晓珊来了精神,她要好好开导开导这位榆木脑袋的闺蜜。忽然,夏晓珊看到讲台正中位置上,来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帅哥。两旁的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晓珊就猜到是宣讲会的主管来了。
果然他坐下之后,拿出了几张白纸,好像是演讲稿,低头盯着看了起来。
夏晓珊笑了:“熇嫣,本宫捷足先登的机会来了,一会儿再聊。”她一手拿起瓶矿泉水,另一只手紧握简历,快步走了过去。
“您好,给您水。”
“谢谢,放这吧。”这位主管客气地回应,但是没有抬头。他身着笔挺的浅色西装,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枚胸牌,上面是他的工号:6002。
夏晓珊既然看到机会,就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笑着说:“我姓夏,请问您贵姓?”
“哦,免贵免贵,我是王广德。”这位主管依然没有抬头,显然他对两页讲演稿非常在意,以致于连眼前服务的美女都不想看一眼。
“我帮你开矿泉水吧!”夏晓珊心一横,她心道:“今天,本宫如果不能让你抬头看看我,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姓。”
她把简历往桌子上一放,拿起矿泉水,伸手去拧瓶盖。
谁知道,意外发生了。
阶梯教室人多气温高,热得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她一拧瓶盖,没有拧开,再一拧,还是没有拧开。瓶身在手心里滑动,瓶盖不容易受力,这瓶矿泉水的封盖又特别紧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拧开的。
王广德的手机响了,他点开蓝牙耳机,接起了电话,依旧没有抬头。
夏晓珊还在努力拧瓶盖,就听王广德回答:“明白。李助理,请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他挂掉电话,才注意到自已眼前有一位服务人员。他一抬头看去,恰好夏晓珊发了死力,右手使劲捏住瓶身,左手虎口套住瓶盖,食指和拇指牢牢扣住,猛地用力。
啪的一声,一股泉水从瓶子里射出,兜头盖脸,浇了王广德一个正着。
大半瓶子水,几乎没有浪费,招呼在王广德的头发、胸前、双肩还有脸蛋上。王广德本想向眼前送水拧瓶盖的女生表示感谢,嘴巴已经张开。那蹿出的水,瞬间灌满了他的嘴巴。
夏晓珊哎呀一声,被自已的“杰作”惊得大叫起来。
夏晓珊大睁着双眼,瞅着王广德像一只呛水的小猫,竭力吐出嘴里的水,伸手去抹溅到眼睛上的水。此时她脑海里跃起的唯一念头就是——赶紧逃跑,跑到人群里去。
到处都是学长学弟学姐学妹的,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夏晓珊下意识地把矿泉水瓶子向身后一抛,她想“毁尸灭迹”——销毁犯罪证据。
讲台下,有位女生坐在地上,躲闪不及,被瓶子砸中。她尖叫一声,捡起瓶子,就要上台找夏晓珊理论。讲台前面密密布置了好多鲜花,挡住了她直接上台的道路。她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挤着要从侧面上讲台。
夏晓珊心想:先别管她,先安抚王广德吧。
她连声道歉,想找纸巾帮王广德擦擦水渍。可是背包放在花熇嫣那里,身上没有口袋。她情急之下,伸手在王广德脸蛋上乱擦:“王总对不起,我帮您擦擦。”
王广德朦胧间看到一位美女伸手来摸自已的脸蛋,急忙躲闪。他可不想在上千人的教室里,当着学弟学妹们,还有同事的面,染上什么桃色新闻。
他脑袋带动后背一起后仰,竭力避开夏晓珊的“抚摸”。
咔嚓轰隆啪啪——王广德的椅子背断了,整个人向后翻了出去,仰面摔倒在讲台上。
在别人看来,好像是夏晓珊手按着王广德的脸,用力将他推倒的。
王广德两旁的同事赶紧过来扶他,还有一名女同事捡起麦克风喊道:“保安,赶紧叫保安。”
夏晓珊的手臂还伸着,整个人已经傻掉了。她自已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帮这位招聘主管轻轻擦擦脸,他就会摔了个仰面朝天?
夏晓珊嘴里连声道歉,一手按在桌子上,探出身子,伸长胳膊想拉王广德起来。虽然她竭力向前伸胳膊,离着摔倒的王广德还很远。
夏晓珊感觉桌子向前滑动了一下,也没有注意,竭力向前伸胳膊。终于,桌子被她压倒,砸向王广德,她也从桌子上面摔翻了下去。
刚要起身的王广德,被倒下的桌子压住一只脚。幸亏他身旁的同事眼疾手快,架住了一个跟头摔过来的夏晓珊,要不然他就会被扑倒在夏晓珊的身下。
王广德在同事的帮助下,抽出脚来,迅速站了起来。他先查看散在上的演讲稿。那稿件被矿泉水浇湿不少,又被撑在上面的夏晓珊的手“蹂躏”了几下,皱皱巴巴、湿湿哒哒,已经面目全非了,就跟一团用过的湿厕纸相仿。
王广德将演讲稿恨恨地揉作一团,想朝着身旁地夏晓珊脸上丢过去,扬扬了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扶起桌子,重新整理会场。旁边的女同事问他:“王总,这个捣乱的学生,是不是要交给保安?”
王广德这时才正眼看了看夏晓珊,然后才低声说:“算了,轰走就是。”
夏晓珊看到自已的简历,就在脚下,便一弯腰捡起来:“王总,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投简历的。您看,这是我的简历。”
她双手递上简历,仰头看着这位年轻帅气的王总。
那位女同事一把抢过夏晓珊的简历,看了一眼:“哎呀,你还真是上京大学的。夏晓珊,我看你应该叫瞎捣乱。走吧,贞元不欢迎你。瞎捣乱,我记住你了,对你,公司大门永远关闭。”
那位女同事用力推搡着夏晓珊向讲台一侧走去。那力道十足,就好像是太极大师施展云手功夫,恨不得一推,将夏晓珊推出教室的大门外,最好让她受些内伤啥的。
讲台一侧的花熇嫣,一直在忙着安抚那位要上台,找夏晓珊理论的女同学,错过了夏晓珊如何倚翻桌子,翻身摔倒的“精彩时刻”。
此时,看到夏晓珊被人向外轰赶,她哪里会袖手旁观。
花熇嫣迎着走上去:“这位女士你住手,我们不用你驱赶,自已会走。”
女同事的两手依旧不停,左一下,右一下的推夏晓珊的肩头和后背,口里还不干不净的乱讲:“瞎捣乱,真讨厌。好好的招聘会,被你特么这个捣乱鬼搅黄了。上京大学的毕业生都什么素质,毛手毛脚的,净出些幺蛾子!”
花熇嫣听她骂晓珊是幺蛾子,立即讥讽她:“你不用在你领导面前这么卖力的表现,我们再怎么没素质,也不会低贱到去看人脸色!晓珊,咱们走。什么垃圾公司,就是八抬大轿请你也不要去。”
花熇嫣伸手挡开那位女同事推搡的手,拉着夏晓珊就走。那位女同事看着花熇嫣秀眼微睁,精光四射,不像是好说话的主儿,也就住了手,回身去整理会场。
花熇嫣和夏晓珊来到人群边,几名应聘的学生亮开小小的空隙,让她俩过去。
被矿泉水瓶子砸中的女同学,伸手拉住夏晓珊:“你的瓶子砸中我了,不道歉就想走?我的眼镜被砸坏了,你要赔我?”
花熇嫣笑着说:“同学同学,刚才我不是已经赔礼道歉了。我们不走,您说吧,眼镜怎么赔,我们都认着。”
于是,花熇嫣、夏晓珊和被砸中的女同学就在台子边商量起如何赔付的问题…
贞元公司的女员工回到王广德身边,嘴里还嘟囔着:“夏晓珊,瞎捣乱,一个女孩子毛手毛脚的!王总,那个夏晓珊已经被我赶走了。您没伤着吧?”
王广德正在平复心情。他最看重仪表,平日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西装笔挺,衬衣雪白。这次受总部李助理的特别嘱托,来上京大学加开一场“特聘会”,他十分看重。为此,忙碌了一整天,精心准备了今晚的特招会,还特意准备了演讲稿。
结果精心准备的东西,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弄得乱七八糟的。西装脏了、发型乱了,衬衣前面已经湿透,粘在身上,估计有些走光了。
王广德心里正窝火,一听到潘金凤提起刚才的冒失鬼,窝在心里的怒火蹭的蹿起老高。
他心道:今天也就是在讲台上,这么多人注视下,要不然,一定要给这个夏晓珊点颜色看看!慢着,她叫夏晓珊?这不是刚才李助理特别交代的那个人吗?坏了,坏了,不能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