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将余庆一眼认出,再稍作打量,心中也不由凛然。
余庆须发散乱,破烂的衣衫上脏污不堪,分不清是血痂还是尿渍,但一身肌肉极其惹眼,将袍子撑得鼓鼓囊囊,整个人虽缩在墙角,看起来依旧彪悍。
可惜再如何彪悍,进了仙牢,法力皆被秘药压制,体力只比凡人好上一点。
“你是谁?!”余庆抢先发问,声音暗哑,看来没少挨打。
孙平之前去坊市里把他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这时便不再作态,蹲下身形低声说:
“你别管我是谁,你知道自已这次出不去了吗?”
余庆默然低头。
古铁成既已消失,他对自已的结局早有所料,否则怎会被关了这么久,又被上了刑?
他很快抬起头来,从乱发中瞪大眼睛,充满希望地看向孙平:
“小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但求您想办法救救我儿子,为老子留条后。”
孙平错过视线,心中暗想:他倒不傻,猜出自已不是狱卒,可这事管不了。
两位副堂主之间不对付,殃及池鱼,似余庆这般地位也不过是马前卒。
他一死,他的家眷肯定会受到牵连,自已不想蹚这浑水。
余庆见状只微微皱眉,又说:
“那就换个条件。坊东刘寡妇养的是我的种,这事别人不知道,请小先生帮忙照看。”
“成!”孙平点头。
余庆脸色一喜,压低声音将详细地址说出,之后松了口气靠在墙角,咧开大嘴无声一笑。
孙平将地址记下,低声说:“你帮我去做件事。”
“先生爽快,请直言。”余庆身形一振,神情凛然。
“明天帮我弄死个人......”孙平低低说了几句,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那余庆又爬过来,伸出手指在地上写了一行字,看向孙平。
古铁成,你杀的?
孙平深深看了他一眼,再不停留。
余庆伸手将字迹抹平,哈哈大笑,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孙平赶紧拉着吴言躲开了这里。
两人很快来到刘怀所在的牢房。
同样指使吴言开了门,孙平走了进去,带好牢门。
刘怀显然没受什么罪,这里有床有书桌,他正一脸淡定坐在桌前看书。
想必看得入神,直到孙平走到他跟前才发出“呀”的一声。
孙平微微一笑,态度和蔼,眼中异彩连连。
刘怀不由自主从凳子上站起,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汗水滴下,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
孙平暗催搜魂术,丝毫不敢松懈。
只不多时,刘怀眼睛翻白,身子瘫软。
孙平迅速伸左手将他架住,右手抚上额头,很快搜过,再将刘怀安置在床上,洒然离去。
经此一遭,刘怀不疯也傻。
出来后,孙平直接离开了仙牢,循着原路自行回了药园。
却说那余庆不肯安分,一会儿砸墙,一会儿大笑,状若疯魔,在牢里整出老大动静。
“闹什么闹!鞭子没挨够是不是?”
有狱卒喝骂。
“这里虱子多,老子要换地方!”余庆还嘴。
“这就给你换!”
吴言这时凑上去,眼中划过淡淡金光,给同伴使了眼色,“此人你得罪不起。”
那同伴醒悟,连忙道谢。
不多时,余庆就被换到了刘怀这里。
他走上前去一把将刘怀拉到地上,自已躺在了床上,说了句“舒服”。
第二天一早,牢里出了人命。
堂里追查下来,问到吴言头上。
吴言战战兢兢,一问三不知。还是那名同伴帮他记起,是余庆自已吵着换牢房,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
夜半时分,孙平出了百草园,很快来到坊市。
仿佛漫不经心走街串巷,拐进无人小路,身法灵动如野猫一般,不多时就来到幻月小店。
店门贴了封条,看落款正是执法堂。
门前插地的旗子看上去仍旧崭新,被夜风吹动,发出扑棱棱的声响,更显冷清。
孙平取出土遁符拿在手中,轻轻催动,身子一矮没入地下。
毫无阻碍穿行一段,估算距离,钻出来的时候正好出现在后堂。
快步来到墙根下,移走这处的大花盆,手中掐起古怪指诀,轻轻喝了声“疾”。
待喝声落地,地砖上传出轻微法力波动,并伴随机关开启的哒哒声响。
随后几块地砖同时下沉,四面阵旗冉冉升起,中间阵盘悬浮,托起一方木匣。
幻月阵法是刘怀的独门技艺,主打一个藏东西,需特定方法才能引发,否则光凭神识感应很难发现。
迅速打开木匣,圆形玉佩映入眼帘,夜色里发出淡淡辉光,温润如水。
孙平无声一叹,取出玉佩观看。
乍看与寻常佩饰并无二致,正反面都没有花纹,拿在手里冰凉细腻。
掌心内如同多了一汪清泉,丝丝灵力扑面,古朴苍凉感浓郁,看久了整个人似乎都能沉到里面。
孙平不再多看,将玉佩收起,把当初从刘怀那里得来的飞行符放回木匣,再将阵法恢复如初。
出来后本想打道回府,又记起余庆托付之事,于是赶到坊东,躲在暗处看了那娃娃一眼。
四五岁大,虎头虎脑,睡梦中也在喊着“打、打”,孙平看得无声一笑。
再弹出法力试探,发现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便打算等他大点给他找个老师,现在还太小了。
余庆在这边投入不少,刘寡妇并不缺衣食,也用不着自已担心。
孙平没露面,直接赶回家中。
这时再把玉佩重新取出,抓在手里仔细感应,心神都沉入其中。
只不长时间,便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之感。
此物不但能存放精魂,还能容纳神识!
换句话说,能变相遮掩修为,不愧是老物件!
孙平心下一喜,赶紧找了根绳子穿起,挂在脖子上......
时间很快,转眼又一个月过去。
今天是李学武收缴灵草的日子。
孙平索性就在药园里打坐练功,不知不觉练过了头,一直到黄昏才起身赶回住处。
现在是九月份,秋高气爽,孙平心情舒畅,路上找了些野菜,准备凉拌。
回到小院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木莲,心下略感奇怪。
快步走上前去,笑着打招呼:“妹子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说着话匆匆一瞥。
年余未见,木莲几乎没怎么变,但是修为完全看不出来,不知道是学了什么秘法还是有法器遮掩。
木莲并未回避孙平的注视,弯起嘴角轻轻一笑,“我正好出门办事,顺路过来看看,我还没吃饭呢。”
“咱们进屋说话,晚上拌凉菜。”
许是太久没见,孙平心中有股生疏感,总觉得不自在,于是扬了扬手里野菜做掩饰。
“你随便坐,我去搞点饭。”
两人很快进屋,孙平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已的异常,匆匆赶去厨房做饭。
这边刚刚从木盆里捞了条鱼收拾,门帘一挑,木莲走了进来:“我来帮你。”
孙平道了声“正好”。
厨房宽敞,多了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孙平不好找借口离开,只得默默站在水池旁边将鱼刮鳞去胆,削成薄片。
想去做点配料时木莲已经拌好了凉菜,走过来笑着说:
“一直知道你做饭好吃,我来学学配料怎么做的。”